“修士高官,换了一代又一代。百姓,却似在网中,数千年如一日,未曾有变。”
“为官者,造福于民,为民请命。这些话,历代离皇是说了又说。可翻完史书,却只见:百官造网算千秋,百姓织衣传三代。”
“南兄,你文中所言之腐朽,指的可是此等局面?”
宋忠定定看着南奕。
南奕默然。
他在《志士仁人》中,并未深入展开“何为腐朽之顽疾”,只是提了一嘴,用以论述大仁大义。
当一个文明,社会形态数千上万年都未曾有过大的变化时,只能说明,文明上层在有意识地维系当前局面。
大离王朝,皇室与九部相互制衡、相互博弈,靠着内部竞争,勉强保持着活力。再加上生产力的发展与提高,百姓日子,看起来过得也还行。
然而,透过现象看本质,皇室也好,九部也罢,作为十大仙门之外门,在不同时期,或许有着输赢强弱之分。
可有一点,却是亘古未变。
即底层民众,永远在底层。
底层民众,唯有侥幸入道修行,才能从此改命,突破阶级,不再做草芥之民。
在南奕内心深处,此等阶级固化、万载不变社会之形态,毫无疑问,乃是腐朽之制,既不健康,也被他瞧不上眼。
南奕并未想过真个抨击离朝体制。
只是《志士仁人》,毕竟是他南天大祭时涌起的倾述欲。
看着百姓之命如草芥,死得轻巧;想起百姓记忆如书本,任意涂抹,南奕便本能涌起了不吐不快之意。
纵使有意收敛,可内心深处的鄙弃之心,仅仅只流露一丝真情实意,也让他写出了“腐朽之顽疾”五字。
这五个字,常人看了,一般只会以为南奕在暗指所谓世家,只顾私利,不行大义。
却不想,宋忠近日正在犹豫是否入道之事,见了南奕文章,顿时联想到修士,以及大离体制本身。
只能说,管中可窥豹,很多事情,只要抛出引子,就难免被人看出苗头。
面对宋忠深邃眼神,南奕缓缓说:“修士修长生,是求一人之长生。故修士,皆独夫也。既为独夫,眼里自然只有自己。”
“好在,为官修行者,民生强弱,关乎其修行底蕴,亦会为此操心,设法改善民生。”
“在我看来,离朝体制,不算多好,却也不能算差。民众日子,终其一生,过得也还行。”
“只不过,此等体制下,利民之举,皆是只求治标,不求治本。只求让百姓家有余财,却不会当真让百姓翻身起势。”
“唯有入道修行,方可有望改命,从此不为草民。”
宋忠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那是曾经,只有入道修行一个途径。可现在,南兄创下内功,是真真正正地,开辟了新道。”
宋忠恳请南奕传他内功心法。
南奕仍旧不答此问,只是道:“宋兄,有我护法,自可助伱入道。”
宋忠神色坚定:“若只是入道做个独夫,这道,不入也罢。”
“关乎自身前途,还望宋兄三思。”南奕只得叹道,“一来,内功草创,还上不得台面。二来,我也就是做个文章,指点江山罢。若宋兄无缘入道,找我求取内功心法,我绝无二话。可眼下,却是不必舍强求弱。”
“南兄不必再劝,过来路上,我已想得清楚。”宋忠含笑说,“即便不说什么为国为民、大仁大义的大话,于我个人而言,入道修行,最多也就是活得长些,再有些自保之力,不敢奢求成仙做祖。”
“宋某这点追求,不仅修炼内功也可享有,还能免去入道修行之风险。是以,在我看来,非是舍强求弱,而是舍难求易。”
“此外,南兄也不必妄自菲薄。国之大事,非一人之事。大离国情如何,本来也就和南兄无关。我亦不曾当真想着,让南兄凭一己之力改变腐朽之制。”
“然而,单是南兄能看出大离顽疾症结所在,此等眼界,在宋某看来,已然远胜常人,卓异非凡也。”
见宋忠搬出“舍难求易”之说辞,南奕终是不好再劝,只得授宋忠武种,传下《奕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