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来了,”掌柜娘子拍拍手上核桃皮,“人出事了,还回什么回?”
陆瞳没说什么,走进糕饼铺里,在木格选了几块枣糕,掌柜娘子见状,起身进铺拿称。银筝趁机笑问:“刘家出什么事了?我们家姑娘可喜欢吃他家鳝鱼面了。”
掌柜娘子称了枣糕,站在柜前包油纸,闻言道:“刘记的男人上月死在山上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两个儿子也进了大牢。”
陆瞳递过钱去,“怎么父亲出事,儿子反倒被抓了呢?”
“不是一回事。”妇人在衣裳上擦擦手,接过钱收好,适才压低了声音,“先前贡举案听说了吗?”
“听过的。”
“刘家老二今年也下场,那找人替考中的名单就有他。这还不算,人家官府一查,查出刘家老大早年考中也是走了暗路。这一查出来,可不就一起下了大牢么。”
掌柜娘子说起此事时,语气十分不屑鄙夷,“当初刘老大中了,刘鲲和王春枝可没少在我们这些街坊面前招摇,还说什么‘等刘老二做官后就搬去城南做生意’,嘁,瞧不起谁呢。我就说还没考就夸口,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人替考,不要脸!”
看来刘鲲一家在附近的人缘并不好,出了事,都是看热闹的。陆瞳垂目,“所以这铺子……”
“卖了呗!俩儿子都下了大牢,可不得砸银子打点,听说买家知道她缺钱,故意把价出得很低……哎,”掌柜娘子突然朝门外一伸脑袋,对陆瞳扬扬下巴:“你看,这不就来了?”
陆瞳侧首看去。
雀儿街宽敞,细雨中,一行官兵押着囚车而来,囚车上的人套着枷锁,蓬头垢面地露在外面。那是在贡举舞弊案中的作弊者。
舞弊者枷号示众三月,这些人不久前还是科场读书人,如今此等,实在斯文扫地。
街道两边渐渐地围拢人群来,远远对着这些罪人指点。
囚车最后面,两个衣衫褴褛的罪臣身带枷锁,其中一人想要拿手抹去面上雨水,但因枷锁禁锢,难以达成,只能侧头用眼睛去蹭木车。
那是刘子贤与刘子德。
贡举案倒查,刘子德一入狱,很快就牵连出了刘子贤。讽刺的是,穷人获罪,总比富人获罪容易得多。刘家兄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抓了起来。
妇人的笑声隐隐响起。
陆瞳目光一凝。
刘子贤与刘子德二人囚车边,还跟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这女人一身短褐长衣已布满污迹,鞋掉了一只,神情痴痴又有些癫狂,嘻嘻笑着,跟在囚车旁边,边拍手笑道:“我儿中了,我儿中了!我今后就是官家夫人了,日后要做诰命夫人!”
银筝惊讶:“那不是……”
掌柜娘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刘家兄弟要被发配充军,王春枝得知后就疯了。天天跟在囚车后游荡,逢人就说儿子中了。”又叹了口气,眼底生出些同情:“真是造孽。”
陆瞳望向王春枝。囚车车轮慢慢地滚近了,套着枷锁的囚犯们低着头,或双眼无神形如傀儡。刘子德兄弟呆呆站着,眼底枯涸如一汪死水。
“说好了的,说好了的,大老爷说要给我们官的……大老爷说话算话,我儿马上就中了,嘻嘻……”
王春枝笑着从陆瞳身边走过,看也没看她一眼。
陆瞳半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