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小几上,放着一只酒壶,两盏玉盅,几碟糖酥点心,最中间放着一串用彩线穿着的铜钱,上面刻着二十四福寿。
百十钱穿彩线长,分来再枕自收藏。
从前在陆家时,每年除夕夜里,母亲会偷偷将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塞到她枕头下。
陆曈拿起铜钱,看向对面人:“压岁钱?”
“你不是很遗憾今夜没吃到钱币?”裴云暎在小几前坐下,“现在你有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到钱币?”
他睨陆曈一眼,悠悠道:“我进来你们院子时,你那位同僚正向你献殷勤。一看就知道了。”
陆曈:“……”
这人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毒辣。
陆曈把那串铜钱收好:“所以,你让我过来,就是给我发压岁钱?”
“当然不是。”裴云暎看向窗外:“和一群酒鬼看烟花,未免太吵,我这院子清净,借你。”
老实说,他这地方选得的确很好,又清净又简致,一开窗就能看到院外,想来子时放烟火时,这里应当是最好的观景之地。
“那我还应该感谢殿帅了?”
“行啊,”他托腮看着陆曈,微微勾唇,“你要怎么谢我?”
“你希望我怎么谢你?”
裴云暎撩起眼皮看她,过了一会儿,笑了一声:“那就先将你的伤养好再说吧。”
“听起来你想讹人。”陆曈端起酒壶,斟了一满杯凑到唇边,一入口,满齿甜香,不由愣了一下,看向裴云暎:“不是酒?”
他看她一眼,眼神似有责备,一面提壶给自己斟满一面开口:“你还吃着药,想喝酒,不要命了?”
“我特意找来的梅花饮子,我看你那些同僚们,都没给你准备甜浆。”
他一口一个“同僚”,总觉意有所指,陆曈无言以对,仰头把杯子里的饮子喝光了。
抬手时,衣袖滑下,露出带伤痕的手腕,那伤痕和往日不同,泛着点红,裴云暎见状,眉头一皱,抓住她手,问:“怎么回事?”
陆曈顿了顿。
近来身体渐渐对药物重新产生反应后,纪珣重新为她先前黄茅岗的旧伤调理。有些药对她有用有些无用,落在身上时,难免会有些意外反应。
她同裴云暎解释完,裴云暎才松开手,只是眉头仍拧着:“要一直这样试下去?”
“没关系。”陆曈道:“又不疼。”
闻言,裴云暎抬起眼,看向陆曈。
陆曈:“怎么?”
“疼的时候说不疼,想的时候说不想,喜欢的时候说不喜欢。”他淡道,“陆大夫,你非要这么口是心非?”
这话说得竟有几分冷意,陆曈抬眸,他盯着她,神色像是有点生气。
默了默,陆曈道:“纪医官用了药,伤口总会愈合的。”
裴云暎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妥协,温声开口。
“那是大夫的说法。”
“对于生病的人来说,不必忍耐。疼了就喊,不舒服要说,才是病人该做的。”
“陆大夫做大夫做得太久,有时候,不妨也试试将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病人。”他低头,将斟满甜水的杯子塞到陆曈手中,指尖相触间,有微淡的暖意渡来。
陆曈望着面前人。
苏南略显寒冷的夜色下,青年眉眼褪去平日锋利,看着她的目光温润如丝雨恬和。
“下一次你疼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有人知道。”
陆曈呆了一下。
像是有船行至沉静寒江,渐渐划开一江春水,涟漪摇晃间,心念微动。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