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父亲死后,母亲改嫁,顾家有关她勾搭有妇之夫气死父亲的说法便没停过。
有说她勾搭上了一位商人,已经有孕在身,打算靠着肚子上位从而气死了人家的正房夫人;
也有人说早在她出生之前母亲就与别的男子纠缠不清,连她都不是顾家的种云云。
但她从来不信,母亲若是那样的人,她留下的那些画里怎可能有那样的气韵和胸襟。
一个见惯了山林沃野的人,绝不可能困于内宅之中和妇人缠斗一生。
车驾抵达清水寺,识茵随婆母为那位素未谋面的公爹拜祭过长生牌位,供奉海灯,一应事情完毕后已近辰时。
正要离开,却撞上武威郡主的好友。老友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识茵被婆母拉着和那位贵妇人寒暄了一会儿后,她便贴心地叫侍女带识茵在附近转转。
“你也难得出来一趟,自己去玩吧。”武威郡主笑容慈爱,“回家的时候母亲自来叫你。”
这一带毗邻皇家园林上林苑,本是先帝肃宗皇帝所建,太上皇不喜奢靡,还苑于民,于是昔日的皇家园林也成为京中踏青游玩的去处。
清水寺修建在上林苑之后,立于山门之下,正可见其湖水氤氲,植被蓊郁。
行于苑中,清风拂拂,杨柳依依,暖融秋阳懒洋洋打下,照得人骨头缝里皆泛着惬意。
识茵身边只带了侍女云袅,在苑中走马观花了一阵后有些疲累了,便倚着湖边白石看湖中红尾簁簁。
湖面轻波摇漾,鱼跃鸟飞,阳光照耀的水面上荡出圈圈金色涟漪。
她看得有趣,让云袅回去取了些粟米在湖边喂鱼,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尖利女声:“顾识茵?竟然是你。”
识茵回过头去,堂妹顾识兰正同两个十五六岁、着胡服的女郎立在上头的行道上,满脸倨傲。
她身边并无夫婿作陪,因是拜祭公爹,衣饰虽新,也是素色。顾四娘看在眼里,便愈发笃定堂姐婚后过得不好。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顾识茵,你不在家里照顾姐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识茵微笑应:“我去哪里,好似没有什么必要要同妹妹汇报吧。”
她本不欲过多纠缠,启身要走。顾四娘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今日宋国公在上林苑设宴款待谢少卿,所以才巴巴地跑来看吗?你知不知羞啊,你是弟妹人家是大伯,要避嫌不知道吗?”
那位大伯也在?
识茵微微惊讶,一时没有理会。顾四娘更生气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是怎么说咱们家啊,那些人可都在说,姐夫根本就是个废人,搞不好连洞房夜都是你那位大伯代劳。”
“三人成虎,你可得检点一些,离他远点儿,别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别像从前那个承恩伯府的楚世子,你为了他苦学棋艺,连上元夜都跑出去想跟人家偶遇。简直就和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娘……”
“啪”的一声清脆,是顾识茵忽然走来,一巴掌打断了她!
顾四娘捧着那方火辣辣的脸,震惊无比!
此时湖心幽幽驶来的一艘画舫上,有人立在船上,褒衣博带,风姿清雅,亦望着这边。
相隔甚远,并听不清那边在争吵什么,只瞧见那少妇打扮的女子反手甩了小娘子一巴掌。
瞧上去温温柔柔,动起手来却是干脆利落。
倒也有些意思。
他看了一会儿,宋国公封思远自舱中出来:“有思,圣上的意思,大理寺卿的这个位置还是交由你来,除了你,别人圣上可不放心。”
“圣上谬赞了,臣只是朽木。”谢明庭淡淡地道,目光仍看向岸边争执的两人。
封思远抬眼一瞧,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他笑:“对了,你的婚事怎么样了。家母可是很满意你呢。”
母亲一直有联姻渤海封氏的想法,谢明庭是知道的。他微微颔首:“婚姻是父母之命,看母亲的意思吧。”
他对情爱毫无憧憬,娶进门的妻子智或愚,敏或拙,他都不在意。
谢明庭没问弟弟的事,封思远也没提,彼此都心照不宣,看向岸边。
岸上的争吵仍在继续。顾四娘震怒地道:“你敢打我?”
识茵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