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走后,昭蘅将安国公早膳后要用的药放进药罐中。东西都准备好了,等会儿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准备好一切,她走到桌案前坐下,目光落在慧娘送来的栗子酥上。
昨日云封赠了她两粒蜜饯。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栗子酥回赠给云封。
昭蘅入宫这么多年,其实不怎么懂人情世故,可从小奶奶就教她,人要坦坦荡荡地活,便不能欠人东西。她虽然卑微、贫贱,但骨子里仍有她的骄傲,受人之恩,虽不能涌泉以报,但求力所能及。
打定主意后,昭蘅拿干净的帕子包好栗子酥,就出门找云封去了。
她有意避开李文简,特意绕着雁山湖,却仍是在湖边一丛假山后隐约听见了李文简的声音。
他似在训导身侧并肩而行的人:“叶太傅乃是三朝老臣,见多识广,你若有何疑处,当多问多学,万万不可碍于颜面故步自封。”
昭蘅心中一个咯噔,忍下想跑的冲动,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发白。
情不自禁加快脚步。
李文简身处高阁,极目而望,看到她仓皇离去的身影。
他皱了下眉。
彼时天光大白,发白的晨曦从半支的旧窗一侧露光而下。
他被一闷瓶敲晕,意识朦胧之际看到她也是如此见鬼一般逃离。
觉察到身边人的失神,安胥之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小道尽头一角翻飞的衣袍。
“殿下?”安胥之开口。
李文简收回思绪,沉默地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片刻后,他道:“走吧,阿翁应该起了。”
老国公今天精神不错,李文简和安胥之来陪他,他自然更是高兴。
平日里他大多在床上静养,今天却想趁天气好出去晒晒太阳。李文简命人送来轮椅,亲自推着他在湖边散步。老国公年少时好游历四方,幼年时李文简最喜听他讲游历时的旧闻。今日他又讲起当年自己游历到北方,被入侵的戎族擒走的惊险故事。
听了也就二三十遍了吧。
今日老国公却没有如往常眉飞色舞地讲自己是如何智斗蛮族、逃出生天的后续,他垂下眼皮,眸中黯淡了一瞬:“子韧常说,待他长大定要为阿翁斩尽戎寇。”
子韧是李文简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的跟班之一。
“琅儿。”老国公忽然转头:“让子韧回来吧,我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临死之前,我想再看他一眼。”
李文简对上阿翁恳求的目光。
这一场病催得阿翁又老迈几分,鬓边两叠花白,微蹙的眉宇间布满忧思,眼睛浑浊无光,渴求地看着李文简,显得凝重而深沉。
一身傲骨的阿翁第一次用示弱的语气跟他说话。
李文简默默地看着他,眸中似乎难以化解的愁绪,正要开口,老国公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叹息:“要珍惜眼前人。”
李文简沉默许久,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