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那身精心设计的嫁衣,便觉得刺得眼睛疼,当即摆了摆手,两个仆妇过去,将衔池带到她面前。
衔池用最后残存的理智向她行礼,她不叫起,她便只能一直低福着身子。
熙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把她衣裳扒了。”
衔池愕然抬头,却没怎么反抗,任由她们将自己扒到只穿着雪白的中衣。
念秋两步上来踹在她膝盖,将她踹跪下,“世子妃没叫起,你敢乱动?”
湖边确实阴寒,她又向来怕冷,只穿着中衣,没一会儿便瑟缩起来。
熙宁看见她的动作,嗤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抬起她下巴左右看了看,“妹妹这是,冻着了?”
衔池咬紧了牙关,“不敢。”
“不敢就好,不然,这金簪,该没人替我捡回来了。”话音未落,熙宁从发髻上抽下一支金簪,扬手扔进衔池身后的沉沉湖水中。
与此同时,念秋狠狠推在她胸前,她向后一仰,跌进冰寒凄骨的湖水中。
岸上没人听见,念秋推人下去的那一霎,风声中依稀裹挟着极细微的一声,似是箭矢破空。
寒芒一闪,箭簇倏而近在眼前,衔池瞳孔一缩,铁器破开皮肉的细响清晰在耳边。彻骨湖水下,连痛感都迟了一瞬。
心肺像是被人伸了一双手进去,生生撕裂扯开。湖水涌上来那一刻,她本能地挣扎起来,但斜穿心肺那一箭太深,血流失得太迅速,她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缓缓向湖底沉下去。
昏暗的光线愈来愈远,湖底漆黑一片,周遭的寂静让人心慌。像万劫不复的深渊,坠不到底。
血丝从胸口蔓延开,慢慢蓬成红雾,似是水中的一袭嫁衣。
真的好冷,她从未这么冷过。
她好不甘心。
这短短一辈子,她像是只任人操控的木偶,一日日演着戏文。她挣不断身上束缚着吊起她的细线,甚至连戏唱到了哪一折都分不清楚。
本以为牺牲掉自己,就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天真得像个笑话。
意识彻底混沌下去前,许是满湖的红沉进了她眼底,她眼前隐隐约约又看见东宫最后那场声势浩大的火。
像她无数回梦魇所见。
可是这回,火光尽头那道熟悉的背影,竟朝她转过身来。
她听见他低声唤她,像过往三年无数次唤过的那样,“衔池。”
最后的挣扎倏而停了下来。
熙宁听着她扑腾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一口恶气终于疏散了些,正打算看她像条落水狗一般爬上来,便看见湖中涟漪一波又一波荡开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