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簇拥,我窝在十四胸前,泪眼婆娑,全然不顾他人目光。十四边往里走,边道:“阿醒,拉住阿玛的衣服不要松手。”阿醒抹尽鼻涕眼泪,小手紧紧抓住十四的荷包,拖油瓶似的跟在后面。进了幕棚里的临时茶水间,十四让我靠坐在小杌几上,随身伺候的阿南端着药箱进来,众人见要抹药,便自觉离去。九爷抱起阿醒,带她往外头玩去了。
阿南揭开药箱,取出碧瓷罐子,道:“爷,这是王御医交给奴才的,他说皇上身边离不开人,只得先委屈福晋自行抹药。”十四沉着镇定,把瓷罐子往鼻尖闻了闻,道:“知道了。”阿南又道:“奴才略懂岐黄之术,不如让奴才伺候福晋擦药。”
十四没看她,蹲在我面前,动手给我脱鞋,道:“不必。”
阿南见十四脸上淡然,一心扑在我身上,神情滞了滞,不敢再说什么,默然退下。十四半跪着,把我的脚放在膝盖上,按了按肿胀的地方。我嘶的一声倒吸了口气,噘嘴道:“痛死了!”十四用小药勺挑了乌黑的药膏涂在红肿之处,道:“现在知道痛了?让你不要骑马,偏你不听,痛一痛给你个教训也好。”他语气温厚,嘴上责怪,实际疼惜得不得了。
药膏清清凉凉的,好像能止痛,很快就舒服多了。
他均匀的涂抹药膏,手上不轻不重,动作娴熟,一看便知不是头一回做。茶水间四处简陋,空气中飘散着一层细小的灰尘。西斜的太阳映在他身上,他低头替我穿上鞋袜,面容俊冷刚毅。明明是每日见到的脸,明明是最为熟悉不过的脸,突然就觉陌生了。
与他成婚后的数年,不知不觉里,他长大了。
真正的长大,成为了我的倚靠。
当我吃到美食,第一个想到的是做给他吃。当我觉得快乐,第一个想到的是和他分享。当我感到难受、痛、委屈的时候,只要他在身边,便如吃了万灵药似的,无比的欣慰与安稳。他不再是与我闹脾气的十四阿哥,不再是做错了事浑然不知的愣头青少年,甚至,如今的他,还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说话做事都能让我顺心顺意。而我,空有两世的智慧,与他生儿育女后,智商越来越低了。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喃喃唤了一声,道:“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