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拿着那一面铜镜出去,高原上炙热的阳光同天空中撒下,落在铜镜上甚至有几分的晃眼,宁咎举起铜镜,眯着眼睛去瞧,里面就是他自己,除了成像的功能差一点儿,似乎和普通的镜子也没有什么分别。
距离6月19日七星连珠的日子还有两天半不到的时间,宁咎晚上扎了帐篷住在了无极龙凤宫脚下的营地,白天人少,晚上却多了几个驴友过来,但是宁咎丝毫搭话的闲情逸致都没有。
高反让他的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第二天从帐篷里醒来的时候更加严重,心慌,恶心,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接着一身,宁咎就在帐篷里抱着氧气瓶,数着时间,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想到那个熟悉的面容。
若是真的能再见面他一定要好好和那人说道说道,他为了见他受了多少罪。
正德二年的这年冬天,阎云舟病的厉害,杨生几乎是每日都提心吊胆地守在他的身边,两年多了,宁咎留下的药已经不剩什么了,每一次给阎云舟高烧的时候他都是提心吊胆的,现在他都不敢想,若是阿司匹林真的都用完了,下一次要怎么办?
正德三年的春节后,京城的温度开始暖和起来一些,虽然暖的很有限,但是到底不似冬日里那样难熬了,守着阎云舟的御医和杨生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这个漫长的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只是阎云舟的风寒算是好了,但是腿上关节的情况越发严重了起来,膝盖时时肿胀,小腿处更是无论怎么用汤婆子暖着都暖不热的样子。
身边的人跟着提心吊胆,但是那个最是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却仿佛分毫都不在意,没有说过一句疼,只是春节的宫宴之后阎云舟搬离了王府,搬到了每月十五都会到的京郊阎家祖宅边的别院中。
更是每日都会到那空白的墓碑前面坐一坐,他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
“都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纵使不太放心,暗玄也只能带着人退下,阎云舟靠在用羊绒铺就的躺椅里,消瘦的能看清每一根血管的手还是握着一个木头的小人,五官刻画的栩栩如生,窝在躺椅里的人面上灰败憔悴,唇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声音低哑无力:
“已经两年十个月零七天了,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杨生这段时间白头发都多了不少,他不说其实我也知道,应该是你留下那些药快用完了。”
半晌那靠坐的人忽然笑了一下,灰呛呛的面上唯有那一双眼眸依稀能瞧出从前的模样,看向那没有写着一个字的墓碑的时候,温润和曦一如从前,他撑着软塌起身,从软塌的边上拿过了一根通体黑色的手杖,脚步有些滞涩地走到了墓碑的前面。
他的手撑在手杖上,缓缓蹲在了身来,最后依着墓碑坐了下来,阎云舟闭上了眼睛,苍白的指尖一点儿一点儿划过冰冷的墓碑,用脸贴下了墓碑上,似乎这样他就能离里面的人再近一些了。
“不过,这样也好,你若是回不来了,便换我去找你,总归我们是在一处的,我已经等了快三年了,也算是很听话了是不是?”
男人的声音很轻,声音带着轻缓的笑意,像是爱人之间的喃喃细语。
“煜安,你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回到了你所说的那个世界了?那个世界那么美好,你是不想回来了吗?”
这两年的时间阎云舟总是在想,宁咎会去哪?是投胎了,还是回到了他从前和他说的那个他原本的世界中,他总是在想宁咎之前和他描画的那个世界,那个人人都很自由,有车,有飞机的世界,他会不会回去了便不想回来了?
人在病中的时候总是会脆弱一些,就是阎云舟也不例外,他依靠在空白的墓碑上,眼眶微红,半晌他整理好了心情,笑着看向墓碑:
“其实你不想回来了也没关系的,在那边过的好就行。”
阎云舟沉默了一下再一次笑了一下:
“好了,我信你一定是想着我的,你知道吗?你走的那一天京城中一共出生了51个孩子,其中有27个是在你走后出生的,每个孩子我都去瞧过,有一个小姑娘的眼睛和你长得十分像。
只是不过这孩子的命苦,母亲难产没了,父亲续娶的这个是个厉害的,苛待了孩子,我便让人将小丫头接到了庄子上,你说你若是真的投胎了,会不会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啊?”
阎云舟想起了那个眉眼肖似宁咎的孩子,苦中作乐地笑着和墓碑说话,直到太阳都有些西斜了,温度降了下来,暗玄才复又进来,看见阎云舟就坐在墓碑边上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