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脆皮练习生们更加惶恐了。
讲解员看向池曜希,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唇角的笑意非常勉强。
“你们应该知道,寄放在这里的宝贝,都是顶级收藏家视若生命的无价之宝。原本在揭幕仪式之前,不接受任何探视。因为仇复礼先生的担保,才破例允许你们进来。”讲解员小姐姐无奈地说,“还请各位理解。”
“理解、理解。”邹宇哲小鸡啄米点头,“快带我们去看文物吧。”
讲解员:“好的。参观文物之前,有几点请大家务必遵守。你们今天只能隔着玻璃看,不允许触摸、拿起。五天后的公演舞台,同样只能作为展示性用途,不可以接触、使用。”
蒋思舟怕怕地说,“你就算让我们使用,我们也不敢乱动啊。”
他选择的宝藏是商朝青铜鼎,距今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
蒋思舟生怕自己碰坏鼎的一块皮,把自己的皮扒下来都不够赔。
“请稍等,我立刻为你们申请密码。”讲解员带他们停在一条通道前,拿出通讯器开始发消息。
池曜希:“申请什么密码?”
讲解员告诉他,“你们要参观的宝藏,分别属于六位不同的收藏家。为了安全起见,本仓库将六件藏品放置在不同的区域,通往各自区域的动态密码,握在收藏家本人手中。每个密码30秒失效,想要进去参观,必须及时向持有者申请。”
“好厉害。”
“早上听池曜希说,我还以为随随便便找个仓库寄存,我果然太天真了。”
讲解员申请密码期间,指了下某个方向,“不过,摆在那里的花瓶,你们可以随意参观,注意不要损毁即可。”
“为啥?那个花瓶不值钱吗?”
讲解员:“怎么可能?那可是陶瓷技艺成熟时期的集大成者。我们国家被世界称为‘陶瓷之国’,它的地位可见一斑。只不过,那件藏品是仇复礼先生提供的。他说自己既然敢拿出来,就代表对你们完全信任。希望你们能从这件宝藏身上,找到更多的灵感。”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突然被还未见面的仇复礼感动到。
从进入仓库到现在,他们从其他几位收藏家的行为模式中,感受到宝藏不菲的价值。
正因如此,仇复礼的毫无保留才显得格外珍贵。
又等了约莫五分钟左右,讲解员才得到动态密码,成功打开通往第一件藏品的通道。
讲解员边走,边为他们介绍,“这个区域寄放着的,是一柄战国时期的剑,由西方某位收藏家提供。”
“这柄剑最早出土于十八世纪末期,是帝王墓穴的陪葬品。刚出土时剑锋锐利,剑尖上的血迹仿佛还未干涸,因此有了‘千年
不锈’的赞誉。后来这柄剑,收藏在当时的官员家中。一直到二十世纪,因为……某些原因,流落到海外,几经流转才到了现在的收藏家手中。”
讲解员问,“你们看过剑的照片了吧?”
大家齐刷刷点头,“看过。”
池曜希选中这柄剑之后,大家传阅一圈,都觉得这样凛冽锋利的剑,很符合他的气质。
哪知道,讲解员却轻轻摇了下头,语气透露出几分无奈,“等会儿你们看到实物,可能和照片中不太一样。”
说着,她带领六位男生,走进帝王剑所在的房间。
房间中亮着白惨惨地灯,那柄帝王剑躺在防弹玻璃铸成的透明棺材中。
剑身锈迹斑斑,中央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完全不像照片里那样锋芒毕露。
邹宇哲眉结紧锁,“怎么会锈成这样?金属出土的时候,没有及时做防腐处理吗?”
“当然做过。一直到出土之前,帝王剑没有生锈的迹象。”讲解员告诉他们,“目前,针对这种现象最普遍的解释是:收藏这柄剑的国家四面环海,空气湿润,金属物品更容易生锈。它流落海外一百多年,经年累月接触潮湿的异国空气,被锈蚀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蒋思舟隔着玻璃,触摸剑身上的斑驳锈迹,感觉它有些可怜,“不能清理一下吗?”
邹宇哲告诉他,“一般来说,金属文物的锈迹是不能处理的。就比如古铜钱,如果洗的锃光瓦亮,谁会觉得是真的?”
讲解员:“对,出于对文物的保护和各方面考量,这些锈迹是不能清理的。但是金属一旦生锈,接下来再怎么努力,也只会越锈越多,直到彻底腐朽。”
一直没有说话的池曜希,盯着它瞧了足足三分钟,才开口问,“它的裂痕,是怎么造成的?”
讲解员:“裂痕出土时便有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剑身光亮,细细的裂痕看起来不太明显。如今剑锈了,裂痕才显得扎眼了。其实关于这道痕迹,还有个传说。”
“嗯?”池曜希看向她,等待讲解员继续讲述。
“传说中这柄剑,是战乱肆虐时,铸剑匠人连夜为即将出征的帝王打造的。后来帝王用剑平定了战乱,自己也命不久矣。临终前,他不想自己的剑随自己埋没,便把它托付给下一任君主。结果当晚,剑身多了一道裂痕。”
“下任君主看到裂痕,猜测这柄剑不愿意被自己使用。便把它放回剑鞘,随着那位君主一起下葬。出土时,这柄剑没有和其它殉葬品一起放在墓穴周围,而是贴着君王的尸骨放在棺材里面。”
讲解员讲完故事,又说,“事情过去几千年,我们只能根据有限的文献还原当时的情况,是真是假无从考证。但是后来专家鉴定,这柄剑的裂痕,确实不是外力造成的。”
“这样。”池曜希走进几步,隔着玻璃,仔细观察剑身的裂纹和暗红色铁锈。
讲解员通讯器嗡嗡两声,她连忙对大家说,“我已经联系上第二位收藏家了,我们去看下一件
藏品吧。”
池曜希停在玻璃柜前,没有挪动的意思,“我再看看它。”
“这……”讲解员犹豫几秒,低头发了两条消息。然后叮嘱池曜希几句,带着其他五位练习生离开。
清冷的空间,转眼间只剩下池曜希一个人。
白惨惨的光悠悠洒落,当初大杀四方的帝王剑,躺在精致的透明冢,了无生气。
池曜希的思维被绝对理性占据,他很难相信一件器物,能有什么灵魂?
直到他真正看清楚剑身上的裂痕和锈迹,恍惚想起那些恍如隔世的记忆。
国家覆灭。
君主不在。
被迫成为敌人的附属品。
它身上斑驳的锈迹,还有断裂的纹路,就好像再用日渐腐朽的身躯,无声抗争着什么。
池曜希凝视它,能感觉到它的悲鸣。
带着一百多年远隔重洋的恨意,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震耳欲聋。
池曜希抬手,隔着玻璃,一点点触摸那道纹路。
为帝王而生的剑,却不能出鞘御敌,斩杀践踏我山河的侵略者。
反倒沦为那群强盗的战利品,被他们据为己有观赏把玩。
多么悲哀啊。
“嗯。”
静默地看了许久,池曜希才微微启唇,发出很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