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礼节都过完了,辛道昭才将函使拉到一边询问:“小女何时入宫?”
函使是宗族中有声望的长者,与辛道昭同朝为官,后面的安排还是知道的,偏头道:“新朝初建,陛下不打算沿用前朝旧习,也不以北地风俗为准,会在城中择一处作为太子行辕,请太子妃在行辕中暂居,学习宫中礼仪之外,多与太子殿下相处。”
“与太子殿下相处?”辛道昭诧然,“这意思是太子大婚前,也留宿行辕?”
函使说可不是,“如今的年轻人,个个有主张,唯恐婚后起龃龉,婚前多相处,日久生情了,夫妇将来才能和谐。”
辛道昭茫然眨眼,心下觉得不妥,自家的女儿还未成婚,就和太子住在同一屋檐下,那岂不是要吃大亏?
可是宫中既然这样安排,实在是难以推翻,想来还是顾忌殊胜与前朝太子定过亲,帝后拍脑袋一合谋,想出了这么个损招。
罢了,还有什么办法,至多搬入太子行辕的时日,再行商议。
可谁知函使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别拖延得太久,尽快送太子妃入行辕。行辕中备了教授规矩的傅母,待合乎宫中标准了,就可以回来待嫁。”
辛道昭只得说好,客气地将一干人送出了府邸。
回到厅房里,正听见妻子在教导女儿:“虽说名正言顺,但还是要守礼。女孩儿家,保全自己最要紧,与太子殿下保持些距离,夜里睡觉警醒着点。”
居上诺诺答应,为了让母亲宽怀,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一双拳头,能够护卫自己,太子敢造次,我就敢打人。”
打人这件事,好像不太好,杨夫人道:“那是太子殿下……下手不能太重,万一闹起来不好收场。”
辛道昭皱眉,“怎么这样教唆孩子,还动拳头,那是能够随意动手的人吗?其实细想想,这样也好,不在宫中,行动自由些,要是果真与太子合不来……你且回家,阿耶想办法上疏陛下,请求撤婚。”
阿耶表了这样的态,让起先不怎么当回事的居上,感受到了什么叫重任在肩。
父亲疼爱女儿,愿意上疏拒婚,这年头没有强买强卖的婚姻,但真正实行还须有胆量,也要冒被针对、被贬黜的风险。她知道其中利害,父亲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不能让爷娘担心,便坦然道:“算命的说我天生好命,先前和存意只能说将就,这位太子,应该不比存意差。”
那倒是,辛道昭侃侃告诉妻子:“太子殿下身长七尺,容貌清俊,且为人谦逊,行事很有手段。”
居上咧嘴讪笑了下,心道确实是很有手段,使坏也很有手段。
杨夫人不以为意,“我连金面都不曾见过,别同我说,说也没用。”
女儿要是嫁给一般人家,新郎子过礼当日是要登门请安的。如今许了太子,也不知太子是不是看不起岳丈家,连面都不露,这让作为岳母的杨夫人有些不满。
李夫人在一旁说罢了,“那是储君,将来要接任帝位的……”
辛道昭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话且不敢随意说,虽是实情,传出去也不好听。”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略站了会儿,又忙于清点财礼去了。
居上从厅房里退出来,姐妹个在园子里漫步,居安追问居上:“阿姐要去行辕了,我往后还能见到你吗?”
居上说能啊,“行辕又不在宫里,和一般宅邸一样建在坊院,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来找我,或是等我混熟了,也能偷偷回来。”
居幽觑觑她,欲言又止,若论心迹,还是很羡慕她的,至少婚事定下了,心思也就定了。
自己这头呢,好像越发玄妙了,阿兄带回了郡侯府的消息,家业也好,爵位也好,都是靠得住的。但很奇怪,近来再也没有一字半句,仿佛这个人不知不觉消失了,明明还在城里,为什么音讯全无了。
居上知道她的苦恼,更希望她能快刀斩乱麻,“既然只是书信来往,断了音讯就不必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