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岩浆(1 / 1)

“想听个睡前故事吗?”

“奶奶,我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龄了!”

“听故事可没有年龄的限制。”小女孩嫌恶地爬到床上等着,因为她知道这场仗她赢不了。刺骨的寒风在屋外嗥叫着,将纷飞的雪花抽打成魔鬼般的旋涡。“要听哪一种?想听冰霜女巫的故事么?”“不要,不听她的故事。”“那要听段布隆的故事么!”小女孩沉默以对。老妇人微笑地说,“噢,那可就多了。我的奶奶曾跟我讲过,布隆保护我们的村庄免受恶龙威胁的故事!还有一次——那是在很久以前了——他跑赢了一条流淌着岩浆的河!还有——”她顿了顿,将一只手指放在她的双唇上。“我有没有给你讲过,布隆是怎样得到他的盾牌的?”小女孩摇了摇头。炉火噼啪作响,阻挡着寒风。“从前,在我们村庄上面的群山里,住着一个叫做布隆的人。”“这段我听过!”“他主要呆在他的农场里,照顾他的绵羊们和山羊们,但他是最为友善的人,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并且,他总是满面笑容、谈笑风生。”“但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年龄和你差不多——在爬山,偶然发现了一间密库,这个密库就在半山腰那里,入口由一扇巨大的石门守护着,而石门的中心,镶嵌着一颗极冰碎片。在他把门打开时,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这间密库里装满了金币、宝石——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财宝!”“但他不知道的是,这间密库是个陷阱。冰霜女巫已经对它施咒了——并且,在这个熊孩子进来后,他身后那扇带有魔法的门哐啷一声,阖上了,将他锁在了里面!不管他怎么试,都逃不出去。”“一个过路的牧羊人听到了他的哭声。每个人都赶来帮忙,但即使是最强壮的战士们也无法把门打开。这个男孩的双亲悲伤无比;他的妈妈的哀叹在山间回响不已。希望越来越渺茫了。”“而这时,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笑声。”

“我猜是布隆来了,对么?”“你真聪明!布隆听到了他们的哭声,于是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村民们跟他说了那个熊孩子和诅咒的事情。布隆露出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密库转身,正对着那扇门。他又是推,又是拉,又是捶,又是踹,想把它从铰链上扯下来。但那扇门纹丝不动。”“可布隆是最最强壮的人!”“确实让人想不明白,”她的奶奶表示赞同。“布隆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四天四夜,想找出解决的办法。毕竟,那个孩子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然后,在第五天,太阳升起来时,布隆的双眼突然睁大,咧嘴一笑。'如果我不能打通那扇门,'他说道,'那我就不得不去打通——'”小女孩思考着;她的眼睛也睁大了。“——那座山!”“那座山,没错。布隆朝着山顶走去,然后开始在他的脚下打出一条通道,猛击着山石,一拳接一拳,岩石在他身后飞舞着,直到他深深地陷入这座山中。“在村民们屏息以待时,门四周的岩石已被击碎——并且在尘埃散落后,他们看到布隆站在财宝之中,那个虚弱却高兴的熊孩子则在布隆的臂弯里。”“我就知道他能做到!”“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所有东西却开始隆隆作响了:布隆的隧道松动了山的顶部,而现在,它正在坍塌!布隆飞快地动了动脑筋,然后抓起那扇被附魔的门板,把它当成盾牌举过头顶,保护大家免受山顶崩塌的伤害。在崩塌结束后,布隆惊呆了:这块门板上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布隆领教到了这件物品的特别之处。”“然后从那时起,那块神奇的盾牌就没有从布隆的身边离开过。”小女孩已经坐起身来,努力掩饰着她的兴奋之情。她的奶奶等待着。

她耸了耸肩,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奶奶,能再给我讲一个吗?”

“明天吧。”她的奶奶微笑着说,然后亲吻了她的前额,吹熄了蜡烛。

“你需要睡上一觉,要讲的故事还多着呢。”

一枚生锈的粗缆针,连着绳索穿过寒鸦门徒的下颚,把他整个人吊在半空,随便码头上的野物们享用。斩屠帮的手段。戴着兜帽的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他今晚看到的第十七具黑帮尸体

对于比尔吉沃特来说,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至少从海盗之王殒命之后,夜里还是比较平静的。成群的码头硕鼠呲着血红的尖牙,已经把尸体的双脚啃得差不多了。它们挤挤挨挨地爬到一旁叠起来的虾笼上,打算抢食小腿上更嫩的肌肉。兜帽男脚下不停,往前走去。

“救……命……”

从灌满脓血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个词,湿淋淋地落在地上。兜帽男迅速地转过身,一双手探向挂在宽皮带上的武器。这个寒鸦居然还没死。吊索的另一头穿在粗大的骨钉上,而铁钩帮的人把这些钉子都深深地砸进了吊车的桁架里。要想把这人弄下来,非得把他的脑壳扯成碎片不可。

“救……我……”寒鸦又叫了一声。

兜帽男站定原地,考虑起寒鸦的请求来。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道。“就算我把你弄下来了,你也活不到明天早上。”

寒鸦慢慢地举起一只手,伸进自己满是补丁的马甲,从暗袋里摸出来一个金币。即使是在昏暗的夜色里,兜帽男也看出来那是真货。

他向着寒鸦走近几步,引得硕鼠们一阵骚动,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它们的个头并不大,但面对如此罕见的美味,它们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码头硕鼠们挤出刺针状的细长牙齿,带菌的口水啪嗒嗒地溅到地上。

兜帽男把一只老鼠一脚踢进水里,然后又踩死了一只。它们涌上来,没头没脑地乱咬,但完全跟不上他灵活的脚步。他的步法轻巧流畅,而且精确无比,一眨眼又弄死了三只。其余硕鼠仓皇地逃到角落的阴影里,血红的眼睛带着怨毒,在黑暗里闪烁。

他终于站在了寒鸦的脚边。他的头脸罩在兜帽底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征,只有毛乎乎的月光,隐约映出一张与笑意绝缘多年的面孔。

“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

他低声说完,从外套内侧摸出一把闪光的银质长钉。长钉上沿着锋刃刻有蜿蜒的图案,长度约为两掌,看上去像是皮匠常用的锥子,只是百倍华丽于彼。他把长钉抵在寒鸦的下颌。

寒鸦的双眼猛地睁大了,双手挣扎地抓着兜帽男的袖子,胡乱拉扯着。兜帽男的目光却投向了广阔的海面。漆黑的水面仿佛一轮阴沉的镜子,影影绰绰地倒映着无数烛光和码头上遍布的火盆。远处悬崖下,成千艘废船的残骸里透出灯笼的点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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