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不能是从他四岁回到晏家起就一直笑他是野孩子、又因叔父晏三爷之故而与他不和的族弟少沅。
他并非圣贤,也没有外人所说的那般云淡风轻,遇到一个情字,也会像个少年郎般钻牛角尖。青年看向窗外夜幕:“随口编造的,夫人还当真了。”
这稍显寂落的语气让阿姒迅速反应过来,她光顾着探寻过往回忆,竟是忘了自家夫君是个醋坛子!
他对晏书珩可真耿耿于怀。
她摸到他的手,与之十指紧扣:“无论晏书珩、陈书珩、李书珩,在我心中都如云烟。只有救了我,对我不离不弃,与我同生共死,在大雨滂沱的日子背着我淌水的夫君才独一无二。我们家月臣可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替掉的。”
晏书珩半是欣慰,半是无奈。
手掌轻顺她发丝:“过几日我带你去千清观走走,听闻那里有位道士极通岐黄之术,说不定有治眼疾的法子。”
阿姒搂紧他:“我就说你最好嘛。”
晏书珩亦搂紧她。
两人各怀心思地共枕而眠。
翌日,晏书珩晨起上朝。
离开前,他看了眼榻上安睡的女郎,眸中一瞬深意。晏书珩叮嘱竹鸢:“若夫人有何复明或是恢复记忆的迹象,速去主院告知穿云。往后,皆要如此。”
而后他回了主院。
一入院,方妪先端上一杯药酒:“这是老奴从三清观求来的药酒,有迎福去灾之效,今日是长公子以中书令身份上朝的第一日,需格外郑重。”
晏书珩不无怀念地看着酒杯。
祖母在世时,每月初一都要让他喝药酒,说是能驱邪避祸。
方妪想起已故主子的嘱托,趁着替他更换官服时絮叨起来:“老夫人去世前嘱咐老奴照顾好长公子,可奴能盯着您喝符水的时日不多喽!这身官服也甚繁琐,奴老眼昏花,总归您该早日娶妻了!”
晏书珩垂睫笑了,眼底漫上柔意:“的确繁琐,我会尽快成亲的。只是也不知我将来的妻子可有耐心。”
更衣过后,晏书珩上朝去了。
方妪目送青年玄衣高冠的背影,神色恍惚,双眼渐红:
“老夫人,您瞧见了么,长公子穿上这身官服,和当年的二公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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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晏氏马车甫一在宫门前停落,车内青年下车后,便有官员问候:“长公子真是越发意气风发了!”一名官员笑道:“今日起,我等该唤中书大人了!”
晏书珩谦和地与他们寒暄。
远处走来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正是祁君和的兄长,祁君竞。
祁、晏两家是扶持新帝上位的功臣。两位青年又都是各自家族的长公子。二人每每对上,言行交锋间都暗示着两家关系和朝廷的局势动向。
尤其月前京中传出流言,称晏氏如今是祁氏最大的对手,晏书珩立功后在回京途中遇刺,约莫和祁氏脱不开干系。
敏锐的官员纷纷竖起耳朵留意。
祁君竞想起父亲嘱咐,一改往日的倨傲,稍显温和:“家父听闻表弟遇刺受伤很是意外,日前派人送去些从西域寻来的滋补之物,可惜你不在府上。”
这是在暗示祁氏并不知道行刺的事,有心继续交好。
晏书珩亦借着说笑表态:“皮肉伤已痊愈,只惊魂未定,正好我后日要去佛寺看望母亲,顺道上柱香。”
晏书珩的母亲,是祁家人。
几句话下来,众人顿时心领神会。
两人都还互称亲戚,看来祁、晏两家关系并不受流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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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后,晏书珩去了勤政殿。
殿内,龙涎香扑鼻而来。
香炉中升起袅袅白烟,将他与窗前负手而立的年轻帝王隔开。
“臣晏书珩,叩见陛下。”
玄衣帝王缓缓回头,一张仍带着少年意气的面容在烟幕中时隐时现。
这是南周新帝,李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