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看,林凝芳发现了区别。柳初看人的眼神是带着怯的,似乎随时都准备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妥协,佟穗呢,她长了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也许会为初来乍到紧张羞涩,会为不擅长应酬局促不安,唯独不会任人欺凌。
在林凝芳还是相府千金的时候,她在皇家苑囿里见过两只白狐,一只从小被圉人驯养,性情温顺愿意让贵妇人们伸手抚摸皮毛,另一只刚捕获不久,单独养在隔壁的兽房,每当有贵妇人说笑着靠近,这只白狐便会躲藏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外面。
林凝芳想,佟穗就像这种野生的山间灵兽,哪怕被人抓了,也会随时准备抵抗更多折辱。
那是一种她与柳初身上都没有的生动鲜活。
妯娌俩互相观察之际,阿真回来了。
林凝芳离开书桌,亲自接过花交给佟穗,再一步步地调整佟穗的坐姿,细致到连佟穗持花的每根手指的位置都有讲究。
佟穗僵硬地问:“大概要画多久?”
林凝芳退开几步,一边物色最合适的入画角度,一边道:“一个时辰吧,二嫂有其他事要忙吗?”
佟穗摇摇头:“没有,就怕耽误你太久。”
林凝芳轻叹一声,走回来帮她调好低头的幅度。
佟穗:……
阿真笑道:“二太太莫急,三太太是想帮你画得精致些,不然两刻钟也能画一幅出来。”
佟穗顿时感受到了林凝芳的好意,人家相府千金都不嫌麻烦,她一动不动坐一个时辰又怎么了?
西院,贺氏见林凝芳“去茅厕”好久都没回来,心中奇怪,特意去东厢房确认了一番。
“娘,你做什么呢?”
萧玉蝉见母亲在二哥夫妻门口东张西望,疑惑地问。
贺氏皱眉道:“你三嫂不见了,阿真也不在,她们不会跑了吧?”
在她看来,林凝芳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可能踏踏实实留在家里跟儿子过日子。
萧玉蝉嗤笑:“不可能,她们能跑去哪,明知道最近在闹流民。”细胳膊细腿的,她都能一抓俩。
贺氏指指东院:“你去找找。”
萧玉蝉真就去了,发现东院只有柳初在,她直接跟柳初打听二人的动向。
柳初人在屋里,手里拿着针线,对上萧玉蝉质问的眼神,她垂眸道:“光顾着忙了,没听见外面有动静。”
萧玉蝉急着找人,扭头又去了中院,问坐守这里的萧缜:“二哥,你看见二嫂三嫂了吗?”
萧缜:“都在学堂。”
萧玉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们去学堂干啥?”
萧缜:“你三嫂在帮你二嫂作画,你去旁观可以,不许捣乱。”
萧玉蝉撇撇嘴:“我哪敢捣乱啊,二嫂那张嘴能吃了我,是你太小瞧她了。”
萧缜不置可否。
萧玉蝉快步来到西厢,转进学堂,就见二嫂以一种很好看的姿势坐在窗边,三嫂在画,阿真在旁边研磨。
除了阿真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嫂子无一人理她。
萧玉蝉哼了哼,绕到林凝芳身后,低头去看她面前的画纸,上面已经勾勒出一个女子的大致轮廓。
萧玉蝉再看眼佟穗,语气生硬地道:“真是闲得没事干,村里人画这个,浪费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