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师公抽自己一个耳刮子便罢了,偏偏师公居然一副不惩罚的样子,一句将孙子看待,更使他心里暖呵呵的。
师公这样的待我,可我真是不争气,竟是让他如此的失望。
我常威,真是愧对师公,师门之耻啊。
他眼泪泊泊而出:“师公既不惩罚,学生也无法原谅自己,学生就跪在外头,跪上一天一夜,以此自省。”
说着,起身,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棚子,当着这工地上的匠人和苦力的面,眼圈发红,却是啪嗒的跪在了沥青路上。
沥青路上还是湿漉漉的,且都是细细的颗粒,扎在膝盖上,格外的疼。
其他在棚外的生员们本是一起来禀告。
一见常师兄跪了,个个面带惭愧之色,丢人啊,损失了两万两银子,实乃西山工程院之耻,如此苦大的损失,自己怎么还有脸面站着。
数十个生员,什么都没有说,纷纷到了常威身后,啪嗒跪在路边上。
他们纹丝不动,眼眶里雾腾腾的,深刻的检讨和反省,这耻辱,仿佛使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路过赶着车的人看到他们,也觉得奇怪,这些工程院的人,在这工地上,六七万号匠人和苦力眼里,可是父母官一般的存在啊,是他们带着图纸布置任务,催促工程的进度,检查工程的材料,和老匠人们一起改进工艺。
每一个生员,手里握着极大的权柄。
可谁晓得,现在他们却如此狼狈的跪在此。
迎着一双热辣辣的眼睛,有生员羞愧的垂下头去,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沙子里。
可常威却是昂起头,道:“都抬起头来,做错了事,还怕别人看吗?知耻而后勇,这是先生们教授我们的话,今日在此受罚,本就是让我们记住教训,将来想出更好的办法,不使师公忧心,不给书院蒙羞,都记着今日所发生的事,大家都抬头。”
于是所有人都抬头,哪怕每一双过往的眼睛,使他们难堪到极点。
………
棚子里。
朱厚照从里头穿过敞开的门,看着那些生员,忍不住道:“老方,算了,打一顿便是了,这么让他们跪在此,多耽误工期啊。”
方继藩低着头,心里早就原谅了这些生员。
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一向器重,这些人,真如自己孙子一般的金贵。
可此时见他们自行去面壁思过,心里也稍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方继藩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他不忍心责备这些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