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常和所有的鞑靼人一样,是一个简单的人。
简单到延达汗在的时候,延达汗让他们去抢,他们就去抢。
又简单到,他开始安心放牧,靠生产来维持生计时,谁若是来砸自己的锅,他二话不说,就会抄起家伙,抓住这些该死的强盗,然后抄起匕首,就给这该死的狗东西放血。
他信奉的是简单的原则,有奶就是娘。
有奶就是娘这话,在士人们眼里,是很失体面的事,他们讲究的是风骨,是不吃嗟来之食,虽然这群混账喜欢偷偷打野食吃,可这不妨碍他们,展现自己的铮铮铁骨。
可对于祝大常这样的鞑靼人,甚至是无数的汉人寻常百姓而言,有奶就是娘,却是一件极顺理成章的事。
因为这个世界,给予了他们深深的恶意,以至于他们连生存,哪怕只是填饱肚子,都是一件极奢侈的事,为了养家糊口,他们甚至不但要流汗,还要流血,可即便如此,依旧是艰辛无比,任何一场灾难,便使你想做草芥而不可得。
正因如此,若有人给你奶吃,这人……自然也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的天,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拦着人吃饭,这就是十恶不赦之罪了,没杀你全家,便算是好的。
弘治皇帝喝了一些酒,醉醺醺的。
他起身,外头已给他预备了车马,弘治皇帝由人搀扶着上车,祝大常笑吟吟的将弘治皇帝送出去,道:“我看你不是大同人吧,一定是大明京师来的商人,到了冬天,咱们鞑靼的规矩,就要宰羊,那时的羊肉,最是鲜嫩,不妨到时,我托人捎带一些,给你送去尝一尝。”
“好啊。”弘治皇帝口里喷吐着酒气,晃晃脑袋:“好的很,那就有劳你了。”
祝大常笑了:“却不知贵客的住址在何处?”
弘治皇帝想了想,回过头:“继藩啊,老夫的地址在何处?”
方继藩懵了:“京师路一号!”
弘治皇帝一拍额:“老夫竟还不知,原来,老夫还有住址,嗯,就是这里,京师路,一号,走啦,走啦,时辰不早了,叨扰了太久,你们看,天都黑了。”
他手指着账外的天穹。
草原上的夜,有些冷。
弘治皇帝想起了萧敬。
他走出了帐篷。
祝大常也跟着出来相送。
在这黑夜之下,他却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