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墨微微笑道:“大父要孙臣回答这个问题,能否令孙臣看一看这奏疏。”
弘治皇帝对于朱载墨颇为期待。
他面容温和的点点头。
朱载墨拿起了奏疏,只看了一眼,而后笑吟吟的看着萧敬道:“其实……江言此人,并不愚蠢。”
萧敬一愣。
这样还不够愚蠢?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认知。”朱载墨道:“有的人,生来锦衣玉食,看不见寻常百姓是什么样子,他们所结交的人,都是清贵之人,因此恩师退赃,才会引发他们的众怒,因为这样的退赃,是在割他们的肉,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合理的,怎么可以因为他们投入的银子多,就少发放他们银子呢?江言此人,也是如此,他不但自己觉得不合理,与他结交的亲朋好友,和他一样都是锦衣玉食的人,也同为受害者,自然而然,他想当然的以为这不公正。”
“因此,江言有了重新分配赃款的机会,他写下这个章程,一定是找了许多人看过,而他找来的这些人,又都是一些什么人呢,这就不必我来说了吧。他们见了这章程,不但兴高采烈,只怕还纷纷要翘起大拇指,夸奖江言是个识大体的人,江言心里认同这个章程,而这个章程,又得到了无数人的叫好,在他看来,这岂不是天下最好的办法?”
“大父,孙臣甚至在想,此时江臣一定得意极了,他一定认为大父和所有他身边的人一样,会为这样的章程而拍案叫好,他还指望着大父对他青睐有加呢。”
萧敬听罢,略一沉思,还真是如此。
此时,朱载墨接着道:“这……也是为何恩师让孙臣多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缘故了。恩师曾说过,为何历代的开国天子往往圣明,这是因为,这些天子多是起于草莽,而非长于深宫之中,生于草莽,身边便都是三教九流,自然才知道天下是什么样子。在汉代有一个天子,叫汉宣帝,此人因为汉武帝时期的一桩太子谋反案,因而流落于民间,却是机缘巧合被霍光立为天子,此后,他却成了一代贤君,中兴了大汉。恩师经常提起此人,说是孙臣运气比之当初流落于民间的汉宣帝,际遇要好十倍百倍,恩师寄望于孙臣将来成为汉宣帝这样的人,因此,要让孙臣和汉宣帝一般,少时多去体会一下民间疾苦,多听一听,看一看,小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想的是什么。”
“如此……等年纪再大一些,再让孙臣知道这天下百业是如何运转的,药物怎么研制的,读书人如何读书的,地里怎么种出粮食的,纺织的作坊是如何生产的,如何得到订单的。这些……统统都是大学问,比那资治通鉴之中的帝王之术,不知高明多少倍。那些所谓的经验教训,所谓的权谋之术,自宋以来,历代天子,哪一个不学,可又有几人真正成了贤君呢?”
“江言此人,就是孙臣的教训,他偏听偏信,活在自己自以为是的洞天里,犹如井底之蛙,用所谓的仗义执言和刚正不阿来迷惑别人,却又贪婪,吝啬,狡诈,此等人,若得权柄,势必为祸天下。可是……这样的人,又有多少高居在庙堂之上,位高权重呢?”
这一番话,令萧敬顿时震惊。
自己想不明白的道理,皇孙居然能讲的如此透彻。
看着自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