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却道:“儿臣本也以为如此,可是在与他书信的过程之中,方知他对于兵法,已有出神入化的理解。”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出神入化?
“是吗?”
方继藩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对于陛下而言,经略罗斯人的领土,定是要来一场大捷,方才是大胜。可是王守仁的思路,却是相反。他在书信之中,提及到这件事,还举了一个事例。”
弘治皇帝颔首:“什么事例?”
方继藩道:“安南国,早在秦汉时,便为交趾郡,可为何,一旦王朝崩塌,或是陷入了疲态时,却又反复,自立为王,以此自守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
“这其一,乃是因为,道路不同,那里山路崎岖,哪怕一时辟为郡县,可一旦中原生乱,他们便可阻隔交通。除此之外,自是因为,汉人还不够多,大一统的思想,不足以形成。”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不错。”
方继藩抿了下嘴巴,又继续说道。
“可现在,关外大漠以及罗斯人的领地,其天险比之交趾要胜十倍。那乌拉尔山脉,更是非南方密林和山岭可比。哪怕是王守仁一举击溃罗斯人,夺取了大量的土地,只是不知,陛下以为能够长守吗?”
弘治皇帝听罢,颔首点头。
交趾尚且如此,何况是那远在天边了。
“臣听闻,在佛朗机和奥斯曼乃至天竺等地,每隔数百年,总会出现强横一时的帝国,他们曾创造最辉煌的战绩,横跨数州,称雄一时,可一旦衰落,那万里之国,顿时便成了一盘散沙,瞬间崩塌瓦解,与我中原所盛行的王业不偏安相比,多有不同。”
“王伯安所要的,乃是在那里,建立我中国的蜀中,而非是交趾。”
“蜀中区域,也是山路崎岖,可其对中央王朝的认同感,却绝不在其他的区域之下。因而,问题的本质,在于人心。”
弘治皇帝越听越是心惊。
他想不到,自己派出去的一个大将,所谋虑的,竟不是眼前的成败,竟是千百年之后的事。
这个王守仁,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道:“如何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