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没使劲儿呢?
谢无陵双手叠着,下巴抵着手肘,一张俊脸紧绷着,轻咳一声:“还好,你继续。”
“噢。”沈玉娇轻轻道:“若是疼了,你记得说。”
“嗯。”
谢无陵趴着,感受到那柔软的掌心轻轻在伤处揉动,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小猫爪子在心上挠痒……
这哪是上药,分明就是……折磨他。
“你用点力!老子没给你饭吃么。”
“……”
沈玉娇咬了咬唇,嘴上哦了声,心里暗暗嘀咕,凶什么凶。
她第一次给人揉药油,还不是怕弄疼他。
谢无陵见她手上加重了力气,痛意也将那点被撩拨起来的绮念压了下去,他懒洋洋趴在桌边,嘴里舒服得哼哼:“还是有媳妇儿好啊,伤了还有人给涂药油。”
沈玉娇在后头没接这茬,只忧心忡忡道:“你方才将常松打成那样,还把他的手骨踩碎了。六爷知道了,会不会找你算账?”
“不知道。”
“……跟你说正经的。”
“我是说正经的。”谢无陵道:“且看常松那杂碎回府如何说,六爷他……一向公道。”
“便是再公道,那到底是他的嗣子。”
沈玉娇眉头紧蹙,闷闷道:“都怪我,不该轻信那小乞丐的话,竟上了那人的圈套!”
闻言,谢无陵转过身,挑眉睇着她:“别上赶着给自己找罪过。是常松那个狗杂碎起了歪心思,你老老实实待在家,何错之有?”
沈玉娇愧疚:“若我不出门……”
“呵,那你能一辈子不出门?何况你以为不出门,就能绝了歹人之心么。”
谢无陵冷哼一声:“两年前这狗东西看上了一个城西一个卖花女,那女子已许了人家,不肯从他。他半夜翻墙,将人奸了。”
沈玉娇惊愕:“然后呢?”
“还能如何?”谢无陵黑眸眯起,语气嘲讽:“砸银子摆平了呗,难道小老百姓,能告倒他不成?”
沈玉娇呼
吸一滞,而后一颗心也沉下。
见她白着一张小脸默不作声,谢无陵坐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这不是还有老子在么。”
饶是如此,沈玉娇心头仍是蒙着层沉沉阴翳。
在这权势逼人的世道,庶民命贱如草。
哪怕谢无陵有一副好拳脚,真要遇上强权,又能顶什么用呢。
半晌,她压下这些隐忧,拿开他罩在头顶的大掌:“你手上伤还没好,别乱动。”
又瞥过他那半遮半掩的胸膛,“衣裳也穿好,别着凉。”
话未落,看到锁骨处看到一处暗红色胎记,视线略停。
谢无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刻意挺直腰杆,胸肌愈显健硕,窄腰越劲。
沈玉娇:“……”
她红着脸,挪开视线,装作整理药油瓶子。
身旁窸窸窣窣地整理衣服声响起,她暗松口气,等他穿好中衣,继续替他涂拳头的伤口。
相比于背后涂药,这样面对面上药,男人落在颊边的视线愈发直白炽热。
沈玉娇略窘,没话找话:“你那个是胎记?”
谢无陵:“原来你刚才是在看那个。”
沈玉娇:“......?”不然呢。
谢无陵漫不经心:“是胎记。”
“瞧着像个麒麟。”
沈玉娇道,忽又想起什么,好奇:“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话音落下,屋里静了好一阵。
沈玉娇疑惑抬眼,却见窗边男人面色一片淡漠沉静。
她心下正惴惴是否说错话,男人薄唇轻启:“我娘。”
沈玉娇包扎的动作停下。
谢无陵的母亲,秦淮河畔的妓子,谢湘娘。
怕勾起他不好的记忆,她也不再多问,只垂着眼低低道:“无陵,是个好名字。”
“哪好了?她不想生我,巴不得我无了。又凑个陵墓的陵,盼着我死了都没地方葬呢。”
“胡说。”
沈玉娇掀眸,定定望着他:“陵也,从阜从夌。阜,大土山;夌,攀越。无陵,该译为没有你无法翻越的高山!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你阿娘这是对你寄予厚望呢。”[1]
谢无陵眼神轻晃。
这还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解释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