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库里有一匹玄色暗云纹的蜀锦,明日我去裁十寸。”
裴瑕嗯了声,又问:“想好绣什么花样?”
沈玉娇忖度两息,道:“麒麟吧。玄色底料配着红金丝线绣成的麒麟,鲜亮威风,寓意也好。
裴瑕下颌蹭过她的额:“好,就绣这个。”
稍静了片刻,又补了句:“可能得辛苦你抓紧些,他估计在长安待不了几日了。”
事实上,岂止待不了几日,翌日一早,谢无陵就整顿军队,准备启程赶回燕州。
那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里,写着燕州城里出了细作,戎狄知晓燕州此刻军备空虚,大举入侵。半月前已侵占了白城、金州两座城池。
燕王领兵出征,却被敌人暗箭所伤,特发急报召谢无陵带兵与军费粮草赶回,全力御敌。
昨日淳庆帝拿到这封军报的第一反应,怎么就打起来了?
第二反应是,竟真叫裴瑕说准了。
可燕王镇守燕北这么多年,如何就被敌人暗箭所伤了?实在太不小心。
还有,之前边关虽有些小骚动,总得还算安宁,如何就疏忽这么一回,就大举入侵了?
淳庆帝忍不住去怪。
怪燕王不中用。
怪裴瑕乌鸦嘴。
() 怪老天爷与他作对,叫他不得安宁。
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快冷静下来,催着谢无陵赶紧回去。
其实也不用皇帝催,谢无陵一听燕王受伤,戎狄来犯,当下也坐不住了。
三年时光,燕北几乎成了他第二个家,燕北将士们都是他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如今边关有难,他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有一个难题——
那些沉重的一车车的军费、粮草、皮革、兵器等物,一路运输至燕州,路上少说得走两个月。
而谢无陵与他带来的五千燕北军都恨不得生出翅膀,立马飞去沙场,提刀握枪与那些戎狄人决一死战。
两个月,他们耗不起,燕王那也耗不起。
“还请陛下派个可靠之人,在末将等离去之后,即刻押送粮草军备等辎重前往燕州。”
谢无陵与淳庆帝拱手,拜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谁能占得一分先机,便多得一分胜率,还望陛下莫要辜负燕北三十万兄弟!”
淳庆帝从前也曾领兵平叛淮南,知晓押送粮草军资的重要性。
须得寻个可靠的臣子。
沉稳持重、清廉刚正、处变不惊、不畏艰险……
这几个词在脑中闪过,淳庆帝眼前也浮现一道清风朗月的身影。
裴瑕,裴守真。
这个曾与他在淮南并肩作战的同袍,当真是,再完美不过的人选。
可他才将裴瑕下狱,又贬去洛阳为官,倘若这时让裴瑕去燕北送军备粮草……
淳庆帝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他面上不显,只应着谢无陵:“你安心回吧,此等大事,朕定会妥善安排。”
谢无陵看了眼上座目光飘忽的淳庆帝,总觉得这狗皇帝离了裴瑕,实在不大靠谱。
为求安心,大军出城前,他策马跑了趟裴府。
裴瑕听到他来,沉吟片刻,还是见了。
再次相见,两个男人之间气氛平和不少。
待知晓谢无陵来意,裴瑕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别样的审视。
“你觉得陛下此时还愿听我的?”裴瑕语含讥诮。
“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谢无陵朝他拱手:“就当为燕北将士,为大梁国土,你再费一回心神,别叫他犯蠢,拖我们后腿。”
裴瑕难得见他这副郑重肃穆的模样。
当真是士别三年,刮目相待。
谢无陵,不能再以地痞无赖视之了。
静默良久,裴瑕开了口:“放心去吧,押送之人我会把关。”
谢无陵笑了:“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本该离开,脚步却踟蹰了。
裴瑕见状,也猜到什么:“她在后院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