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要吓唬李定,李定倒是有心理准备的。谁都知道,辽人显然不会真把使节给杀了。
这玩意,还得说圣贤书有用,读多了圣贤书的辽人,道德观念上早已与宋人无异了。
谈判一边谈着,甘奇也开始安排许多事情。
晚间备下小酒,请来狄家父子长谈。
酒过三巡,开始说起了正事,甘奇很直白:“狄相公,我是想让狄咏回延州去,此事想来你也知晓了。”
狄青看了看狄咏,答道:“嗯,咏儿与老夫说过,倒也是个好去处,老夫也知道道坚心中所想,而今大宋啊,兵将不少,奈何没有几部堪用之军,咏儿回了延州,必然会再给朝廷练出一部精锐之军,如此东西两边的战事,也都有了倚仗,如今了结了辽国之事,老夫知道坚你心中所谋甚大,来日若是真的一雪好水川之耻,老夫便是死也瞑目了。”
甘奇点头:“以往我是想让狄咏留在燕京的,执掌燕京大局,防备辽人。后来一想,多少还是觉得他经验有缺,一方军政要务,说起来也是繁琐得紧,这燕云之地初得,暗流涌动,心怀不轨者众,想来想去,还是想让相公您再此主持一段时间。”
“我?”狄青面带疑虑,再道:“燕云而今为边镇,十几万大军汇聚之地,就怕朝廷……”
“无妨,这都由我去说,而今不比当初了。当初您老是大宋第一猛将,无人能与你比肩,所以矛头所向皆在你,而今不一样了。”甘奇笑了笑。
狄咏下意识问道:“什么不一样了?”
狄青倒是反应过来了,哈哈一语:“哈哈……也是,而今这大宋出了个甘道坚,百战百胜,连辽国都不在话下,连燕云都收得回来,老夫这点战功就不谈什么威势了。有道坚在朝,谁人还会怕我一把老骨头会造反啊?”
“哦,原道是这般意思……”狄咏立马就明白过来。
“还是读书好啊,读了圣贤书,受了圣人教诲,便不会造反了。”狄咏自嘲一语,倒是不悲戚,只是开玩笑。
甘奇笑容慢慢止住了,他此时陡然多想了一些,想了一个深入的问题。
是不是真的读了圣贤书,就不会被人防备着?
这个问题,在狄青理解,那是一定的,那些进士出身的相公们手握重兵,从来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会造反。这是狄青这一辈子的经验。
但是甘奇自己是当事人,由不得他不多想。而今他这般威势,大权在握,重兵在手,在军中的威势无人能及,可以说真的做到了一呼百应,真的没有人会防备他吗?
甘奇陷入了沉思,如今只要甘奇一回汴梁,几乎就是人生巅峰了,越是这般时候,兴许越该谨小慎微一些。
甘奇正在反思,反思自己一路走来的那些收买人心的举动,是否早已落入许多有心人的眼中?
打仗的时候一心求胜,而今仗暂时打完了,要面对政治问题了,甘奇心思有些沉。
“道坚,你莫不是在想……”狄青对这种问题很敏感,他也许是这大宋朝唯一能与甘奇谈论这种事情的人了,因为狄青有别人都没有的切身体会。
甘奇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