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抬,银镯子滑到小臂上去,玉漏又捧起绣绷做活。络娴看见,劈手抢过去细看,“呀,这针黹的功夫真是好!你发发善心,也替我做件东西好不好?”
玉漏因问:“要我做什么?”
“我们家小叔八月里从北京回来,他嫌麻烦,许多东西都搁在北京宅子里没带回来。家里现赶着做他的针线,被子枕头那样的大件自然有针线上的人,可绢子荷包香囊香袋什么的这时候还没得几件呢。”
络娴的这位“小叔”便是池家三爷池镜,她嫁的是二爷,按叔嫂辈分叫人家“小叔”。
八月末玉漏还见过这池镜一回,却装作没见过一般,低着笑眼和络娴随便闲谈,“我帮得上什么?”
络娴笑得两颊发红,有些羞赧的意态,“我这个新嫂嫂刚进门,也要为他备份礼,可金银之物在他们家又不算什么。想着替他做双鞋,偏我的针黹又不大好,正为难呢。你要是得空,替我做双鞋好不好?你做好了,我把那件羽纱的衣裳拿来给你做谢礼,岂不是两厢名正?”
“我不是推,就是好奇,你家三叔这么讲究啊?一定要使家里头做的东西,外头买的不成?”
络娴含嗔翻了记白眼,“他们那一家子男人都是这德性,嫌外头人的手不干净。”
玉漏拿余光瞄她一眼,“那你们这位三叔这次回南京,还上京去不?一群人忙着替他做东西,他年后又走了,岂不白费力?”
“这回可走不成了,在京里惹了点穷祸,打发他回来好生读书,过几年再入京考试。”
络娴一面说一面好笑,“我们这三叔也不知是那条筋搭错了,小时候也蛮规矩的一个人,忽然去年在京不知结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常是吃酒耍乐,和人斗殴耍狠,变了个人似的。惹得我们家上上下下都不高兴,都说他坏了性情。才到家那日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气得半死,不受他的,先叫他在廊下跪了半个时辰。”
这事情玉漏也知道点,听说是春天考试前两日,和谁家的公子斗殴,也把他自己的胳膊打伤来吊着,没能入闱科考。
惹了这样的祸,他自己倒是没所谓,照旧玩乐。他父亲生气,赶他回南京老家来,吩咐他闭门读书。
玉漏原还担心他在南京坐不住,没个几月又要上京去,那她一番筹谋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眼下听络娴这么一讲,看来池镜这两三年都要在南京踏实待着。她稍稍放心,这头一把注,算是没下错。
她抬头先应下来,“那你只管把做鞋的料子拿来给我,我不过半月就替你做好。谢就罢了,做双鞋还敢要什么谢?”
还待要刺探些池镜的事,却听得背后窗户外头有个男人笑,“三妹妹在这里呢。”
话音甫落,见人推门进来,是凤家大爷凤翔。因归家来见他奶奶在午睡,又听见西厢里在说话,便走到窗下听觑几句。
看见络娴在这里,凤翔笑抬了一下下巴颏,“三妹几时回来的?才刚在门外头瞧见你们池家的车马。”
络娴走去将他胳膊挽住,“在母亲屋里已经坐了个把时辰了,想着过来看看大哥大嫂。偏大嫂在歇中觉,大哥又不在家,就上玉漏这屋里坐会。你这是上哪里去了?”
“去访一位同科。”
玉漏起身让他榻上坐,他顺手拣了她搁下的那副暖袖筒子翻看,笑眼落到玉漏面上,“这是给大奶奶做的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