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4)

只有春知处 风歌且行 12369 字 9个月前

他的生意向来红火,又是四天卖一次,挡不了别人的财路,是以相当顺利地就将大半猪肉给卖了出去,等一早排在此处的人都买了肉离开,薛久的肉摊才逐渐清静下来。

纪云蘅写字漂亮,记账的本事也出色,一笔笔卖出去的账目被她记录得整整齐齐,就算薛久不识字,她也没有任何敷衍。

肉摊上的人没剩几个,其中有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着绣有“涟漪楼”三字的衣裳,正靠在肉铺边上的桌子与薛久闲聊。涟漪楼是个酒楼,算不上极其奢华,但在泠州也小有名气,这男子就是涟漪楼的伙计。

“……十日前就到了。”

纪云蘅记完了账,搁了笔,就听见那伙计的声音传来,于是侧目过去听些闲话。

“皇上这次就带了几个受宠的妃子和朝中大臣,住在九灵山的行宫里,山上山下重兵把守,莫说是闲杂之人,怕是连只野鸡都进不去。”

薛久擦着菜刀上的血,询问,“皇上来泠州是为何事呢?”

“听说是避暑,今年的夏太热了,咱们这边都如此,京城那边就更是要命。”伙计忽然左右张望一眼,压低了声音,凑近薛久说:“薛老哥,我跟你说个旁人不知道的事。”

“哦?”

“皇上这次来泠州啊,只带了皇太孙这么一个皇嗣,是前几日才到的。传闻这皇太孙极得皇帝的宠爱,性子无常,咱们刺史大人的嫡子为他设了接风宴,还特地从游阳找了数十位歌姬,老哥你可听说过游阳?”伙计的笑容染上些许暧昧,挑着眉看着薛久。

晏国的男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游阳,乃是出了名的温柔梦乡。传闻那里的瘦马个个都才貌双绝,闭月羞花,寻常人根本连面都见不到,许多男子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前去一睹天下美人的风采。薛久却好似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只问:“那皇太孙可去了?”

“自然是没有。”伙计耸耸肩,“这寄出去的拜帖,太孙殿下连个回信都没给,让刺史家的少爷白白搭了空的戏台子,戏没唱起来不说,还让许多人看了笑话,十足下了刺史大人的面子,恐怕也只有太孙殿下敢如此了。”

泠州被称为晏国的“凤眼”,与京城合称为龙凤之地,坐落在龙脉之上,四通八达,百年来富裕不衰,出了很多能人。

泠州刺史周文皓是皇帝亲任的重臣,虽说是正三品的官,但远比晏国其他州府的刺史要得重用,便是当朝王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周家嫡子设宴款待皇太孙自然是周文皓的授意,而皇太孙却理都不理,等同说是打了周文皓上赶着奉承的脸,让人看笑话。

薛久切着猪肉,状似无意地问:“这皇太孙连咱们刺史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竟能行径如此张狂,不怕被朝中大人们诟病?”

“老哥,这你都不知?”伙计夸张地喊了一声,似对他消息闭塞表示惊讶,“太子殿下去得早,皇太孙便是皇上亲自教养长大的,七岁时得了册封,皇上膝下五个皇子,储君之位到底还是落在了这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脉头上,光是听他的名字,就知道皇上对他的疼爱可见一斑了。”

“那太孙殿下叫什么?”薛久问。

直言皇嗣名讳是大不敬之事,但这里是民间的闹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嘈杂至极,谁也注意不到这里的闲聊,那伙计犹豫一瞬,就低声道:“许君赫。”

许,既是皇姓,也表期望,准许。

君,既指君王,也可表天下;赫,则是灿烂盛大之意。

这名字一定下来,便是天下皆知的储君,显赫无比。

薛久不识字,不懂其意,自然不明白这名字究竟有多么能体现出皇帝对这位皇孙的疼爱,没吱声。

纪云蘅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皇太孙再如何得宠,如何狂妄,也都与她没有关系。眼下没有账目可记,她无所事事地乱看,目光突然落在前方的空地上。那里不知道何时来了一只小狗,瞧着约莫才几个月大,一身卷卷的毛脏兮兮的,堪堪能看出原本是白色。小狗坐得端正,一双眼睛跟葡萄似的又黑又圆,正歪着头与纪云蘅对视。

“皇太孙这次来泠州,就好比是龙珠落了清水池。”

酒楼的伙计说完这句话,闲聊也结束了,他费尽口舌说了半天,就是等着猪肉摊上没什么人了,再将那些别人挑挑拣拣剩下的猪肉以低的价格买走。薛久看他说了那么久,让他杀了一回价,把剩下的肉便宜卖给了伙计。

酒楼伙计走后,薛久开始收摊,就听纪云蘅的声音慢慢传来,“薛叔,龙珠落了清水池是何意?”

薛久动作一顿,抬头去看纪云蘅,回道:“就是岸上所有人都盯着呗,那些个皇权贵族与咱们无关,闲话你听一听就好,别放心上。来,给你结今日的工钱。”

他丢了手里的抹布上前,也不问今日卖了多少,从钱盒子里数出了六十文,用线串起来给了纪云蘅。她的工钱是五十文一日,多的十文是纪云蘅比薛久早到而得的。

纪云蘅接了钱道谢,对薛久说了今日的收入,对比上次多了几十文,账本合上之后递给了薛久。

薛久也不翻看,将东西搬回铺子里,来回几趟就看见纪云蘅还没走,正呆呆地蹲在一边,看着一只小狗。

他随手丢了一块碎肉给小狗,又说:“佑佑喜欢,就带回家养着。”

纪云蘅看着欢快地摇着尾巴的小狗,并未说话,等薛久又收拾了一阵,她才出声:“养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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