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4)

只有春知处 风歌且行 18870 字 6个月前

今日起得早,六菊给纪云蘅更衣梳发,拿着一支银钗在她发上比画,“大姑娘是想戴银簪还是玉簪。”

纪云蘅迷迷瞪瞪道:“都可以。”

六菊思索片刻,换了玉簪,说道:“杜家是泠州之首富,大姑娘今日去可不能在面子上输人一等。”

玉簪是苏漪在过年那会儿送她的,玉中像是聚拢了茫茫烟雾,当中挑着的翠绿色相当衬人肤色。纪云蘅往面前的镜子看了一眼,时常觉得恍惚,好似不认识镜中的人。说到底还是银子最养人,自从她不再被关在小院,吃穿用度全都用上大笔花销后,她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发生了改变。

纪云蘅起身,拂了拂衣裙,抬步往外走。

许君赫坐在殿外的院中,正与荀言说话,约莫是余光先瞥见纪云蘅,其后转头朝她投来视线。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他扬起一个不显眼的轻笑。

他站起身,也没多话,只对纪云蘅道:“走吧。”

纪云蘅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蕴含着什么,他分明像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什么都没说。她默默走在许君赫身边,心想先前还多少能看懂良学,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了。

二人坐上马车下山,今日要去的地方是杜家。

几日前,樊文湛按照许君赫的命令释放了杜家,隔日杜员外就在自家门前散了一波财,美其名曰答谢泠州的官老爷们明察秋毫,既为官府积了美名,又让百姓们更加坚信杜员外的心善。银子总能用来解决世上大部分的事,实际上那些百姓也清楚杜家究竟有没有参与那些坏事,他们只记得杜员外每年都会散大量的银子,以赠或捐的方式给百姓,单是这一条,他就是好人。

其后杜员外对外称病,搬去了城外山上的山庄里居住,那地方正是上次他为父亲大办寿宴之地。许君赫耐心等了几日,便在今天带着纪云蘅前去探望。

车程有些长,纪云蘅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绵延的山路。

“醒了?”许君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纪云蘅放下车帘转头看他。

“这是给你的。”许君赫从身边拿了个竹编的篮子,递到中间的圆桌上。

纪云蘅的视线落在竹篮的盖子上,无法从缝隙中看出里面的东西,就好奇地问:“是什么?”

许君赫语气随意:“一个小贺礼而已,你拎着,等到了杜家就送给那个山猴子。”

纪云蘅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许君赫先前表现出了一副非常讨厌她与杜家嫡子来往的样子,眼下却又主动拿出了贺礼让她去送。她心念一动,抬手将竹篮的盖子掀开,就见里面竟然都是黄澄澄的香蕉。

纪云蘅:“……”

她至今仍记得当初将那篮子香蕉递给杜岩时,他那如遭雷劈的脸色。

“这……不太好吧。”纪云蘅弱弱道。

“有什么不好?”许君赫冷笑一声,“上回他不是都给吃完了吗?可见还是很爱吃的,

这回再送一篮子过去,他一定也能吃完。”

纪云蘅想说上回他是顶着一脑门的血吃完的,看不出来爱吃不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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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将盖子放回去,并没有因此事争论,因为许君赫沉着嘴角,露出了一副她再为杜岩说一句话就要立即不高兴的样子。

果然她一停下说话,许君赫的脸色又明媚起来,变脸比天气都快。

到了山顶的山庄,马车缓缓停下,程渝在外面通报了声,许君赫便率先动身,撩开车帘下去。纪云蘅拿着篮子跟在后面,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见许君赫的手伸过来,似要扶她下马车一样,纪云蘅露出惊奇的表情。

许君赫却好像习以为常,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还将篮子挂在她手臂上,低声道:“待会儿一进门你就给,知道吗?”

纪云蘅点头应了一声,又想,或许是她小人之心了,良学看起来不像是要为难杜家的样子。

除却她手上的这个小篮子之外,许君赫另外还带了不少贺礼。

杜员外带着人脚步飞快地赶到了门口来,到跟前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匆匆给许君赫行了大礼。他身后跟着的除却杜岩之外,还有上回纪云蘅看见的一对姐妹花,以及其他的几个年岁较小的孩子。

许君赫笑着上前,动作有些亲昵地将人扶起,说道:“杜员外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何须行此大礼?”

“草民惶恐!”杜员外吓得满身横肉都抖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时脊背还是弯的,并不敢直视许君赫。

在牢中关了一段时日,杜员外瞧着比先前瘦了些,面色也没从前红润,但许是在牢中打点过,加之不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他的日子倒没有那么难过。杜岩看起来就憔悴多了,更瘦也更颓然,宽大的衣裳像支了一根竹架在里面,风一吹就空空荡荡地飘起来。

许君赫偏头看了纪云蘅一眼。收到示意后,纪云蘅往前两步,将手里的竹篮递出,“杜公子,恭喜出狱。”

杜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像是想要吐但又强忍着的样子,让纪云蘅的手在空中举了片刻。许君赫温和地问:“是不喜欢这份贺礼吗?”

“怎么会?”杜员外回头低声斥责,“还不收下!”

杜岩猛地回神,匆忙将篮子收下,这沉甸甸的手感一入手他就知道,里面装的跟上次是一样的东西,犹豫了片刻,他抬眼见许君赫还在看着自己,就硬着头皮打开。

里面果然都是香蕉,扑面而来的一股味儿,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欲望,却又只能生生忍下,扬起苍白无力的笑,“多谢纪姑娘。”

“你可一定要吃完。”许君赫说:“这都是纪云蘅的好意。”

杜岩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连声道一定会吃完。

许君赫敛了几分玩味的笑,对杜员外道:“先前忙混了头错把杜老爷也关了进去,当时手头上的事太多我一时也没留意,前几日查清了杜家是清白的,我就赶紧让人放了,杜员外不会因此埋怨官府吧?”

杜员外诚惶诚

恐,“殿下和官老爷明察秋毫,不冤枉好人的清白便是泠州万民的福气,草民怎敢心生怨怼!”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让你平白吃了些苦头,这不,我带了些衙门赔礼来送给杜员外。”许君赫转身,冲程渝招了下手,“抬进去,都是贵重东西,别碰坏了。”

程渝领命,带着人将一箱箱东西抬进杜家。

杜员外见状脸色却是无比难看,连声道:“这这这,殿下!这万万不可啊!草民不过是配合官府查案,岂有吃苦头一说?!怎么还敢收衙门的东西!”

“不算是衙门。”许君赫朝他走了一步,凑近些,微微压低声音道:“都是我赏的,还望杜员外莫将我失误捉拿好人的事给散出去。”

“殿下言重!草民等是自愿配合官府查案,哪有什么失误一说!”杜员外出了一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急得不行。

许君赫看着他的脸,忽而咦了一声,道:“你这眉毛上怎么瞧着像是有条疤?”

杜员外浑身一震,脸色在瞬间有些不自然,但也是极短的刹那,很快就遮掩过去。他下意识摸上眉毛,解释道:“年轻的时候爱喝酒,有回喝醉了摔了一跤,此处被石头划伤,好了之后就留了条疤。”

“哦。”许君赫应一声,又随口道:“看着倒不像是石头划的。”

杜员外不敢再说话,只眼睁睁看着东西都搬进了山庄内,其后许君赫也没打算走,反而带着纪云蘅进了山庄里。

许君赫像是看不见杜员外脸色的难看,大摇大摆地进了正堂,刚进门就看见堂中还挂着许君赫上回让人挂上去的“寿比王八”牌匾。他拍手一乐,顿时心情大好,高声道:“杜员外为人实诚,当赏!”

几人在正堂坐下,杜员外命人送上好茶,不一会儿各式各样的糕点也端了上来,态度算得上是无比恭敬,半点轻慢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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