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1 / 4)

只有春知处 风歌且行 16184 字 6个月前

六月二十五这日, 纪云蘅收到了苏漪寄来的信。

这封信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信中提到她已经抵达京城,且在皇太孙的安排下住进了十分气派的宅院里, 还派了许多侍卫保护,正处在非常安全的地方。

小狗学学当初也被苏漪一并带走,如今也养得肥肥胖胖, 倒没有半点思念主人的模样。

苏漪在心中交代了一些基本现况,剩下很大篇幅是关心纪云蘅的, 反复叮嘱要她保护好自己, 还在信的末尾特地写了不必回信。

纪云蘅将信仔仔细细地读了好几遍, 而后宝贝似的折起来, 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许君赫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道:“揣身上干什么?难不成还要一字一句背下来?”

纪云蘅摸摸心口, 却是非常认真道:“暂时背不下来, 待我多看几遍,或许能背下来。”

这模样瞧着太可爱,许君赫忍不了,当即走过去掐了一把纪云蘅的脸颊, 捏了两下后转头走了,什么也没说。

纪云蘅迷茫地揉了揉脸, 倒也没有追问为何,只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先前许君赫说五六月是冬麦收期, 应大庆丰收,而后去了皇帝寝宫一趟。

隔日便有皇令传遍泠州, 说是皇帝为了庆祝年年丰收,要在泠州大摆宴席,宴请泠州百姓, 与民同乐。

早年皇帝还年轻时,在江南巡游也办过几场这样的宴席,据说流水席会摆上十里,再搭起高高的戏台,皇帝届时也会莅临,与所有百姓一同饮酒看戏。

只是这在泠州还是头一次。

皇令传下来之后,泠州各地官员商户都积极响应,约莫是要在皇帝面前大展身手,将此事办得尤为积极,不过几日的工夫庞大的戏台就搭好了。场地远阔,每日都围满了人看热闹,大街小巷也到处都传着关于宴席的闲谈声,一时间泠州竟空前绝后地热闹。

许君赫这几日尤其忙碌,几乎都是深夜才回行宫,白日里也瞧不见人。只不过他每回出门前和回来之后,都会去偏殿看一眼纪云蘅。若是她醒了,就坐在边上与她说会儿话,若是没醒,也就在床边看她几眼,放下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而后才离开。

有时是小块的蜜饯糖,有时是他随手折的花朵,还有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许是许君赫觉得新鲜,又像是为了哄纪云蘅,就都带回来给她。

纪云蘅虽迟钝,却也察觉了不对劲。她笃定许君赫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并且正在实施,只是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她也尝试过向许君赫询问,只是许君赫并不松口。有一回她有些急了,拧着眉与人生气,许君赫喊她也不理。

最后许君赫走来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纪云蘅,不管有什么计划,你只需记住,你会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这条路铺得太远,太长,泥石里混的都是累累血骨,倘若我们走到了路的尽头,也必然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局。”

纪云蘅对这后半句话深表赞同,仰头问他,“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许君赫没应声,干燥温暖的手掌揉了揉她的耳朵。纪云蘅与他对视,无端从他的眼中窥得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不知是冲谁而去。

只是纪云蘅实在不明白,许君赫为何不将他正在做的事告诉自己。想来想去仍旧苦恼,她干脆在许君赫下山时跑去了邵生所居住的地方,想找邵生说说话。

谁知去了之后才被宫里的太监告知,邵生已经有三日未曾回行宫了。

纪云蘅乍然得知此事自然是非常惊讶,因邵生原本的住处早就不安全了,还是他自己提着东西上了山求许君赫给他一处安身之所。可眼下听闻他三日未归,又能去哪里?莫不是在下山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她越想越心慌,下山去找了薛久,却见薛久的肉铺挂着锁,他平日住的地方也没人,不知下落。

见识过孙相等人的凌厉手段,纪云蘅就更担心二人,回行宫后等到了深夜没睡,见许君赫回来便赶忙上前说了此事。许君赫却半点没有意外的样子,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睛,说道:“不必担心,大宴在即,我怕出了什么纰漏,便让他们二人去帮忙了。”

纪云蘅听到这话才放了心,又皱眉道:“那邵生哥走前为何不与我说一声呢?”

许君赫一边脱了外袍一边道:“应该是我跟你说的,但这几日太忙,我忘记了。”

纪云蘅看着许君赫的背影,瞧不见他的表情,因此难以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只是本能地从中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

她还想再追问两句,却听见许君赫说:“明日便是大宴,你应当就能看见他了。今日早些休息,我们需起早了去。”

纪云蘅听到明日能见到邵生,也就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应了声之后回了偏殿。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心绪不宁的缘故,她的梦混乱不堪。

起先她站在自己的小院中,漫天纷飞的大雪几乎将她淹没。纪云蘅转头往回跑,用身体撞开了门,就看见破旧的屋内只燃着一盏烛火。门缝和窗子漏风,火苗就不停跳动着,一副随时要熄灭的样子。便是这极其微弱的火苗,给浓重的夜添了一丝光明。

纪云蘅看见床榻上躺着她娘。那个被重病折磨得憔悴消瘦,临近枯萎,却依旧美丽的女子。她轻声唤佑佑,纪云蘅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喊娘。裴韵明落下了泪,分明离她那么近,声音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佑佑,今日我一死,裴家就只剩下你了。”

“我未能做到的事,就交给佑佑了。”她枯槁般的手指用力握紧了纪云蘅,似乎想把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传递给她,气息哽咽道:“天理昭昭,善恶报应终分明。我相信佑佑一定能够……还裴家清白。”

一道巨雷凭空落下,像是将整个天地砸碎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纪云蘅猛地从梦中惊醒,往脸上一抹,竟全是泪。

她惶惶不安地做了许久,心脏仍没有从梦中的剧烈情绪里抽离出来,耳边一直回荡着母亲在梦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实则裴韵明在去世前只是拉着纪云蘅,让她以后要好好活着,顺利平安地长大,并没有提过关于裴氏受冤的只言片语。纪云蘅想,或许当年娘也是想将这重任托付给她,只是她看起来太笨了,又太柔弱,时常染病,好像连健康的长大都成了奢望,所以她娘并不将死都没能完成的意愿寄托给纪云蘅。

她心情低落地擦尽了泪,揉着困倦的眼睛,坐了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爬下床,自己动手穿衣。

六菊听到了动静,便轻轻敲门,询问道:“大姑娘醒了?”

纪云蘅应了一声。随后六菊端着水盆推门而入,让她洗漱过后,就开始帮她穿衣梳发。

六月三十虽没什么节日,但皇帝金口一开,说了在今日举办宴席宴请泠州的百姓,那今日就算是一个大日子。

纪云蘅换上了一身极为漂亮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名贵锦布织成的,轻飘飘好似仙姬羽衣一般,站在太阳底下被金光一照,各种颜色柔和地混在一起,极其衬人的气色。她发髻并不繁琐,浓墨一般的发丝垂在肩头,头上也只戴了一根润白玉簪。

纪云蘅手里拿着一把碧绿玉骨扇,长长的穗子坠在纤细的手臂处,随着她轻轻摇扇而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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