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点名结束。
刘夫子手中的名单上,共有八十六名学童。
但却有近半,被划去了名字。
刘夫子将一本手编成册的《笠翁对韵》拿在手上。
“夫子!”
学堂中,就紧靠着刘夫子桉桌的一位十一二岁的女童突然站了起来。
这女童是群乐乡乡长的长女,叫做朱瑾,勉勉强强算个二代。
但为人并无骄纵之气,平日里与同学交好,尊敬师长,才思敏捷颇有考学的气质,所以也是刘夫子最为看着的几名学生之一。
“夫子,我听说爹爹说,云港的各个水域波涛不止,水患肆虐,这才导致我们这些下游郡县,遭受天灾。”
“夫子……是云港在闹水怪妖邪吗?朝廷……为何不派仙人去降妖除魔?”
是有妖邪作乱,才导致云港水域肆虐吗?
刘夫子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介凡人白衣,哪里知晓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但想来应当不错。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能做出如此残忍、残暴,无数人流离失所的恶事,定是妖邪所做无疑!
只是……
为何都这么久了,还无修仙者出手诛杀水妖?
那云港内,声名遐迩,被封为青天扶教辅元大法师的费淇洲,不是一生嫉恶如仇吗?
为何还无动静?
刘夫子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波澜不惊。
“水患肆虐自古有之,一直都是各朝各代的心腹大患。你当多读书,而不是议论妖邪魔头之事,需知仙道诡谲,说不定你一说别人的名字,别人便生出感应,注视到你……”
朱瑾闻言,顿时有些害怕,小脸蛋苍白的重新坐下。
刘夫子想了想,重新拿起本教材。
“今日我们不讲对韵术论和蒙学,就讲讲《治水论》,修围、浚河、置闸,三者如鼎足,缺一不可……”
刘夫子清朗的声音传出学堂。
院中核桃树的枝丫上,开着稻穗般下垂的花骨朵。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核桃树下,安静的听着学堂中刘夫子的教书声。
“是他?”
费淇洲目光深邃的看着学堂桉桌上,一字一句仔细解释的刘广明。
刘广明如今那满脸褶子,眼角爬有皱纹的苍老模样,逐渐和当年在岩土坡篝火旁,赠送自己一条小鱼干的男童模样,重合起来。
费淇洲奉李清霖之命,到武陵县群乐乡一行。
一乃送回刘诚的尸首。
二便是探寻那道君遗宝悬堂庙渎的下落。
所以费淇洲也大致知晓刘诚与刘广明这些年的遭遇。
对于刘诚,居然便是窃灵组织的幕后首脑,费淇洲在震惊之余,也心生造化弄人的恍忽感。
学堂只上半天课。
毕竟不少学童的家离群乐乡街上较远,晚了便得摸着天黑赶路,极为危险。
学童们走出学堂,看到站在院中核桃树下的费淇洲都有些惊讶,那若有似无飘然离去的仙气,更是让这群孩子有些害怕。
“不知您是……”
直到将最后一名学童送出门外,刘广明这才走到费淇洲面前,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是刘诚的弟弟,刘广明?”
听到刘诚的名字,刘广明脸上澹澹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似乎有所预感,背稍稍弯曲了些。
“我是。”刘广明回道。
“你哥,死了。我来送回他的尸体。”费淇洲语气平静的说道。
刘广明背在后面的右手,下意识的勐地攥紧,指甲都深深插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