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并不大,玩家在刚刚进入游戏之后,第一时间会因为被帘子后面那个吊着嗓子的唱词而忽略掉身后的雨声。
青雀抬手,手指沾了一点雨水。
雨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在手指之间轻轻捻了两下,捻干了指腹后,她环顾四周。
这里看起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村落。
风格不像是仙舟已然启航之后的,带着几分仙舟人当年还是短生种、仍然生活在古国所在的星球上的味道。
青雀觉得奇怪。
到现如今,仙舟已然丢失了当年古国所在的坐标,变成了一趟找寻不到来处的迷航。
虽然仙舟上的文明仍然是启航时的那个文明,虽然风俗习惯也没有因为漫长的八千年航行而改变上太多,但其实从短生种变成长生种之后,仙舟人……就没那么怕死了。
如果要塑造恐怖气氛的话,最好的选择应当是逐渐剥夺玩家拥有的安全感吧?
否则对于如今的仙舟人来说,在知道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死掉,并且云骑军肯定会来救自己——甚至于每艘仙舟上都还有一位能力达到了足以毁灭星系级别的令使的情况下,一些普通文明的人会产生的恐惧,他们是真的已经相当不放在心上了。
这时候,如果仍然用古国时代的传统……青雀没把话说死,她只是觉得这样塑造恐怖气氛的难度肯定会指数级上涨。
不过,她对雾青还是比较放心的。
青雀原本还想要顶着这些细雨到外面去走走,去探索一下这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村落。
然而,她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到身后深红色的布帘子里面传来尖尖细细的,仍然和唱戏时一样吊着嗓子的声音:
“外面的客人,下雨天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喝盏热热的茶,将身子暖一暖吧
。”()
青雀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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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这玩意背后必然有鬼。
她刚想叛逆一波说一句“你邀请我进来我就必须进来吗?我就是喜欢淋雨,在下别号淋雨居士”,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受自己控制起来。
她的双腿像是被插进了钢管一样,关节处似乎被塞进了机械机关。
里面的人继续用那比唱比朱明仙舟的花鼓戏还要吊着的声音说:“客人,请进。”
她不受操控地撩开布帘子,朝着室内走去。
好吧,看来还真的是,只要对方邀请了自己,她就当真失去了说不的能力。
在越过这重从颜色上就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不适应的帘子后,青雀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方形戏台。
戏台前面放着很多张方桌,方桌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贡品,每张桌子上还都放着一只香炉,里面插着颤颤巍巍的好几把一把三根的香。
有些缭绕的烟火气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弥漫开来,令青雀觉得稍微有些呛。
她定睛看向那些桌椅,发现每一张椅子上都摆放着一只牌位。
青雀感觉身体都掌控权又一次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没有和台上那个在脸上花着浓妆,穿着非常艳丽奢华戏服、戴着满头珠翠的戏子对视,而是非常叛逆也非常直接地扭头就朝着布帘子外跑去。
这戏子肯定有问题,谁玩恐怖游戏还会在最前期的时候靠近这种一看就具备boss属性的东西啊?
灰暗贫穷的戏台上一个那么富丽堂皇的戏子装束,就算对方不是他到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个貌似是活人的存在,她都会非常确定地指认对方是整个环境之下最大的异常。
跑出去没几步,她的身体又一次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青雀:“……”
看来,哪怕她拥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她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被束缚——哦,这在某种程度上,令她想起了自己在太卜司的工作。
想要摸鱼的心,想要通过表现得足够差而被符太卜扫地出门(反正也饿不死,大不了先去找雾青在她家蹭吃蹭喝,而做为将帝垣琼玉从古书中复原出来的知识产权拥有者,哪怕没有这层关系,她的后半辈子其实也只会衣食无忧),但却因为被符玄看出了些许端倪而至今辞职无门,哪怕辩无可辩,仍然还在掌门人的位置上呆着。
甚至,平常要是太卜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工作的话,还会第一时间考虑到她——“青雀,跟我走一趟。”
青雀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她大概是ptsd的有点严重了,倘若一天不从太卜司离职,她的这个毛病就一天好不了。
好吧,在恐怖游戏里,确实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被控制了嘛,不按照剧情走下去被剧情杀……是不可能的。
青雀当然不至于傻乎乎地尝试能否在游戏中放出仙舟人都有的贮藏在丹腑中的力量,也不会尝试现在的自己能
() 否运用命途的力量、能否对戏台上的那个戏子造成量子纠缠伤害。
游戏里要是给予了她这样的力量那才叫真的没意思,做为一个百年老玩家,青雀花在恐怖游戏上的时间虽然远远没有她花在帝垣琼玉上的时间的百分之一多,但好歹也是一个入手过多款相应游戏的人。
她对于恐怖游戏还算是有些了解。
恐怖游戏嘛,要的就是提升玩家的代入感,剥夺玩家的安全感,能力越是普通玩起恐怖游戏来才越有那味,哪怕是最基础的鬼怪都能够将主角追得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不得不躲进狭小的空间中,一边听着自己急促的、勉强忍耐着动静的呼吸,一边数着自己的心跳,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要是玩家修为通天这还玩什么恐怖游戏,能够随时请帝弓司命神降的天命之子哪怕是面对丰饶令使倏忽又会有什么问题?
还不是一样降维打击直接射爆。
青雀安安分分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操纵,坐到那些摆放着牌位的椅子中的一把上——这也是整个屋子内,唯一没有放上牌位的一把椅子。
戏台上的戏子道:“客人,请用茶。”
桌面上的茶壶自己飞起,在青雀面前的茶杯中倒入了七分满的茶水。
那茶水看着,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
青雀看着这杯杯底趁着些许散碎茶叶沫子的粗茶,心想,反正如果不按照这个戏子的话做,她的身体就会被掌控,与其等着被强迫,倒不如直接自己喝了得了。
她端起茶盏,一仰头,直接将杯中茶水饮了个干干净净。
茶是温茶,入口的温度刚刚好,青雀喝下去,静静地等待了一秒、两秒、三秒。
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嗯……?
那么,这杯茶存在的意义是……?
她不敢怠慢,继续等待着茶水在自己身体中的变化——直到台上的戏子折了折袖子,晃了晃头上的那些珠翠装饰,开口:“奴便接着往下唱了~”
随着戏子那尖尖细细,时至如今仍然无法让青雀分辨出到底是男是女的声音在台上响起、回荡在这房间中那方寸的戏台之上,青雀眼前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像是开了时光倒流一样,她看到这间不是很大的屋子逐渐变得豪华起来。
原本屋顶上蒙尘、剥落掉漆、甚至被时间逐渐磨平了雕饰的房梁重新变得彩漆,色块与色块之间甚至被涂上了泥金的线条。
灯也变得气派起来,戏台虽然仍然是小小的,但是上头各种原本看起来灰扑扑的地方都变得鲜艳起来,甚至木头上的一些灰尘、上方角落里的一些蛛网……也全都被清理得非常干净了。
而那些原本放置着一只只牌位的座椅上头,那些用鲜红的墨填字的木牌,都迅速变成了人的样子——虽然变成人的时间不尽相同,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停留在了一个看起来最为风华正茂的年龄。
而越是后变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就越是奢华,从某个人开
始,他们身上的锦绣衣衫甚至变成了官服,头顶上也出现了官帽。
最后一个牌位。
青雀的目光落上去。
那最后一个从牌位变过来的人,他身上的官袍颜色是紫色的。
看起来……这是个最大的官。
是让这一支兴旺起来的老祖宗么?也是荫蔽后人的最早出现的一把大伞?
青雀做出了这样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