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缚仙索曾经捆绑过岳崖儿,在他还不懂得情爱时, 女人在他眼里和男人没有多大差别。他不怕伤到她们, 也不认为流血是男人独享的权利, 只要犯了错, 就算是女人也绝不手下留情。
鞭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永远无法感受到切实的痛。他那时看安澜在凌霄殿上冲撞他,甚至为个女人不顾身份情愿入魔, 他都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对另一个个体沉迷成那样。爱情在他眼里是极其无聊的东西,为那个忽然闯进生命里来的入侵者要死要活,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是现在轮到自己, 他才发现这种感情真的会要人性命。他开始没日没夜牵挂,开始放下身段死缠烂打。他是天帝啊,在她面前颜面尽失,若是被安澜知道, 大概会笑掉大牙吧。
以前他是个极端自我的人, 万事万物为他掌控,但又与他本身并不相干。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也没有那个闲情推己及人。他是高坐神殿的主神,他的存在即是天道,他的喜怒左右世间章法,他无所不能。
是的,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在遇见这个女人之前, 他确实有这自信。然而爱之越深,他越发现自己的无能。很多事他束手无策,比如在不伤及她性命的前提下,他无法把混沌珠从她体内剥离。他只有绑住她,但缚仙索越是挣扎,绑缚得便越紧。他看着银红的绳子深深嵌进她肉里,她还在咬牙咆哮,他站在那里心如刀绞,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原来天惩不一定非要落在自己身上,最在乎的那个人受到伤害,远比自己历劫痛苦万倍。
她披散着头发,眼神狠毒,唇边还沾染着他的血,冲他磨牙霍霍,恨不得将他撕碎。他惨然望着她,不忍面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是双手颤抖,连控制都控制不住,最后颓然跌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去吞吃混沌珠?难道你不要命了吗?”他梦呓似的说,转而又苦笑,“不,是我为什么要把混沌珠给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这刻早就没了天帝的威仪,同她撕扯缠斗,弄得发髻散乱,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手握乾坤,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救不了。混沌珠在她体内大肆发作,必须要经过漫长的磨合,才能最终和她的元神合二为一。这过程太艰难,就算勉强度过了,也是魔性占据大多数,她可能再也变不回原来的她了。
同缚仙索的较量持续了很久,她终于耗尽了体力。他的罩衣宽大,遮不住她的身体,衣衫凌乱间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袒露在外。他仔细替她掩好,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的时候黯然看着他,翕动着嘴唇说:“你不要碰我。”
他垂着眼,微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别过脸轻轻啜泣起来,“……我会杀了你的。”
他怔了下,无法解读她这句话的含义。她在担心么?还是当真那样厌恶他,此生和他不共戴天了?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恨也罢,爱也罢,他懒得计较了。她失魂落魄的,又陷入无边迷茫。他卷起袖子仔细为她擦干净唇角的血渍,这时才发觉左臂剧痛,中衣的整条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湿透的绫罗黏糊糊包裹着手臂,他捏个洁净诀先清理干净,复抬指在伤口上捋了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很快愈合,只剩下轻微的齿痕,算是她赠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吧。总算现在在身边,他圈起手臂抱紧她,俯下身子同她脸颊贴着脸颊,自言自语着:“我把你害成这样,今生更加无法松手了。你不要害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
睡梦里她还在吞声饮泣,想必是梦见了天地茫茫,没有一人能够依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