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层里透出几丝金色光束,照在雪地里略微晃眼,沈容音揣着一肚子气出了相府,乘马车回教坊司的路上,想起来让车夫绕了段路,往西市去一趟。
她虽生着某人的气,但没忘记那里有间糕点铺子,年夜宗云谏带她经过那间。
昨晚跟安颐同眠,沈容音听见她夜里无意识地哭,喊爹爹,娘
亲去世早,安颐打从记事起身边就只有爹爹,对爹爹的依赖远比她更甚,她救不出爹爹,只能买点吃的哄哄安颐开心。
可没成想站到人家铺子跟前,轻车熟路要了两份甜糕,临到结账时才犯起老大难——
她现在戴罪之身,哪里来的银钱?
这也都怪陆行渊!
浑身上下摸不出半个铜板,连头上带的成色平平的玉簪,都是教坊司之物,丢了她还得成倍地赔,唯一值钱的……只有那块玉佩,但那东西是她送出去,又偷回来的。
好不光彩。
她拿不出银钱,面露尴尬难色,只能将糕点又给人递回去,“算了,麻烦了。()”
扭头正打算离开时,一转身却差点撞在背后来人的身上,幸而对方反应快,稍微侧身,抬手越过她,将块碎银放在了柜台上,再来份栗子糕,一起结算。?()”
沈容音抬头就看见了谢英。
柜台里的掌柜的边收银子去包糕点,边细细打量沈容音两眼,无他,他看那位小姐面熟。
掌柜的还记得几年前铺子刚开业,有人雇了地痞流氓来闹事,幸得有两位小公子出手相助,赶跑了流氓,又帮他一并走通了衙门的情面,他的生意才能安稳做到现在。
当时那两位公子,小的生得唇红齿白,漂亮得让人过目不忘,其实一看就是位姑娘。
她唤四哥的那位公子,才是真正的少年君子,只是不知名讳。
掌柜的只知道两人事毕,后来买过好些份多加糖的糕点,都让送去临安侯府,他后来打听了,临安侯府没有公子,只有两位小姐,倒是侯府隔壁的将军府,有个行四的公子。
可惜现在两家都凋零了。
想起两家境遇,掌柜的也要叹口气,方才恍惚已认出她,本打算不收她钱的。
正巧后面来了人,只是这位认不得,也不如她跟那位四公子亲近。
谢英带沈容音走出铺子,送她去马车边短短一段路,想开口,才发现能说的话寥寥,临了也不过问问安颐怎样,却又听沈容音说,姐妹俩如今甚少能得相见。
谢英的话头就断了。
送她到马车边,沈容音提着糕点又道谢,谢英抬手虚扶她一把,说不必,才道:“你别跟我见外,前些日子我有事离京,没能照看到你,你们在教坊司……受苦了。”
沈容音从他眼底看到关切,感叹昔日旧识都还念旧,怎么有人就宛如失心失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