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赛尔的神情渐渐阴沉:“我已经足够尊重你了,槐诗先生,就别对其他人指手画脚了吧?”
“不,我没看到尊重,只看到了怜悯。”
槐诗伸手,擦拭着脸上的血,疑惑的问:“你在对我留手么,吉赛尔?还是说,你觉得,你有这样的资格?”
他站在了原地,再度的,向着吉赛尔摆出了起手的架势。
深呼吸。
“简直,不自量力——”
脸上的笑意和眼童中的柔和便无声的消散,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一片轻蔑的漆黑,漠然的倒映着吉赛尔的面孔。
令她,毛骨悚然。
那样的眼神……
只是看着,就令她遍体生寒。
当舍弃了礼仪和友善之后,便终于令她想起,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等级的怪物。
明悟了自身的无知和可笑。
“我……明白了。”
末日画师深吸了一口气,再无犹豫:“如你所愿的那样,我将,全力以赴!”
那一瞬间,破空的巨响迸发!
槐诗突进。
一步,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再度近在迟尺,不假思索的进攻。
刻意的割裂了自己的节拍,压制着演奏法的本能。
以最刻板的方式,挥拳!
可是却毫无打中了什么东西的触感。
等到那一拳挥出之后,他才发现,真正的吉赛尔还在数米之外。
而刚刚的自己所攻击的,只是一个幻影。
不,甚至连幻影都不存在。
只是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地方!
“视觉欺骗?”
他的脑中浮现出那些经典的谬误立体空间的画作,恍然大悟。
“只是简单的扭曲了一下透视关系而已。”
吉赛尔抬起了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骗的,可人又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的绘画,就是这样的‘骗术’。”
舍弃常识,编织结构,重组透视,以明暗为谎言,以色彩的冷暖为焦点,自反直觉和反常识的解构和重构。
最终,令立体的幻象从平面出现。
“艺术,就是肢解现实啊,槐诗先生!”
那一瞬间,伴随着吉赛尔的话语,所有笼罩在画框之上的布帛尽数脱落,掀开,展露出背后的画作。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现实中所存在的物体和生物。
扭曲的桌椅,颠倒的世界,蠕动的人影,没有无关的怪异人像,色彩变换之中溶解扭曲的大地和天空……
分明的能够从其中找到诸多来自现实的痕迹,可到最后,一切组合而成的瞬间,便已经脱离了常人的认知。
癫狂?还是理智?
无法分辨。
也无法想象,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视角才能观测到如此古怪而抽象的世界。
槐诗不想去看。
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
在布帛揭开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或者说,所有的画像,作品,绘画,已经全部活过来了,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眼睛里,占据了他的视线,眼童,意识,乃至思考。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它们在呐喊,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这同样,也是工作室内的限制!
摒弃噪音,专注欣赏。
强制性的,让人全神贯注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将那充斥着大量癫狂和污染的画作纳入灵魂之中……
遗憾的是,他察觉的太晚。
现在,自听觉和感知之后,残存的视觉也已经沦陷,就连理智和思考都已经在迅速的缓慢,自那无数解离之后的景象,古怪的画作和充斥其中的疯狂里。
这个家伙……
自那一瞬间,迟滞的思考中,所浮现出的竟然是对吉赛尔的敬佩。
为了艺术,究竟将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局限啊,槐诗先生。”
吉赛尔轻叹:“现实,是有极限的,不,应该说,我是有极限的。前方还有太多的背影,而我已经无力登攀。”
“所以,我选择了……超现实主义。”
“现在,敬请见证吧。”
她说:“我所献身的艺术。”
隔着自己所画出的那画框一般的轮廓,吉赛尔解开了灵魂和肉体之上最后的束缚和伪装,自那一瞬间,常人的面貌也从她的身躯之上脱离。
增殖,变化,剥落,溶解,长发延伸,焚烧,面孔弯曲,眼童留下了眼泪,大口蜿蜒,眼眉之间饱蘸油彩,一只只手指握紧了抽象弯曲的画笔或者是某种古怪的轮廓。
彷佛苦痛追逐之人的背影,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骸。
遍布迷雾的漫长道路上迷失徘回,却又不曾停下脚步的诡异之物。
这就是她自己。
以自己为素材,所构成的作品。
自画像。
——《美学与丑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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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甚至没有风。
那诡异的怪物已经突破了空间的束缚,手中那饱蘸着猩红颜料的画笔向着槐诗的面孔扫出,蜿蜒的赤红之处,一切都在末日画师的修改之下分崩离析,化为了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诡异模样。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原地。
呆滞。
躲开了?
无法理解,刚刚瞬间,槐诗的动作。
在工作室之内,自己一切绘画和修改,都是顺理成章的才对,可为什么竟然会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失手了!
然后,她才察觉到,近在迟尺的槐诗。
还有他,紧闭的眼睛。
无法理解他究竟是怎么躲开的。
“直觉啊,当然是直觉。”
槐诗微笑:“我直觉很灵的。”
倘若,一切会钻进眼睛的话,那么,我不看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