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瞬,在这相较真正庞大之物时就变得如此狭窄的天地之间,完全已经无从分辨——那一轮耀眼到刺痛深渊的光芒,究竟是坠落还是升起。
一道道井喷而出虹光环绕里,日轮像是土星环一样疯狂的膨胀。而内部纯粹虚无的黑暗里,凭空跳出了一点令整个地狱都为之动荡的光芒。
宛若无数山峦所汇聚成的庞大聚合体突兀的出现在了战场上,蜿蜒的裂谷随着轰鸣扩散,仿佛要将整个地狱从中间都压断。
大地的哀鸣,天空的动荡,风暴的呐喊,攒射的辉光。
当万般鸣动重叠在一处时,所奏响的便是回荡在整个地狱之中的浩荡乐章。
凄厉的风啸譬如狂热的圣歌,大地坍塌的巨响化为节拍,天穹之上裂痕蔓延时的崩裂声就形成了肃冷而庄严的曲调。
这便是赞颂灭亡之交响。
在这万物湮灭的欢歌中,真正的太阳,降临在深渊之中,高悬于天穹之上。
一束束仿若日珥一般喷薄而出的光流下,猩红的火焰涌动,仿若潮汐一般起伏奔涌,彼此交织,化为了毫无瑕疵的正圆。
火焰和烈光之下,日轮的核心里,钢铁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山峦一般的齿轮巨构之上运转,无数孤峰一样的发条在巨大机枢的运转中回旋,一重重环状的模块彼此交错,数之不尽的繁复结构在瞬间不断变换一—在整个现境源质储备宛如跳水一般的恐怖下跌趋势中,狰狞而冷酷的机械太阳终于构造成型。
宛如冷酷的天穹之眼俯瞰。所照之处,一切,寸寸湮灭!
原初深渊的阻碍在触碰的瞬间,便彻底蒸发。无何有之乡的一切防御在日炎之潮的笼罩里也开始了旺盛的焚烧。
无数黑血一般的暴雨剧烈的蠕动,蒸发,发出最后的绝望哀嚎。
无何有之乡,在迅速的崩溃。那样的场景......
在突如其来的恍惚里,马瑟斯竟然为之失神,忘记了逃亡。
所能回忆起的,便只有昔日天国自穹空陨落,坠入地心时的灾难画面。
世间一切的美好随着那庞大的轮廓而一同坠落,熄灭,在永恒的黑暗里被埋葬。
那些,他们用来埋葬别人的一切,此刻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了。
“还愣着跟什么,马瑟斯,走啊!不要辜负维斯考特的牺牲!”爱德华怒吼,拽着他,想要拉动那个呆滞的男人,可马瑟斯却一动不动。
只是,出神的看着那一片焚烧的辉光。“你走吧,爱德华,不用管我了。”马瑟斯头也不回的告诉他。
“你......”
爱德华错愕,难以自信:“你放弃了吗?”“我只是有些,累了。”
马瑟斯摘下帽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陪同着自己坠入地狱的友人,忽然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大家追逐着太过遥远的梦,辛苦你了。”
短暂的沉默里,爱德华再没有说话,只是惨淡一笑。就好像,终于从欺骗自己的谎言中醒来了一样。
事已至此,也再无可为。他们已经输了。
马瑟斯不愿意再垂死挣扎。
“永别了,我的朋友。”爱德华最后看了一眼他,转身走进贝内特所开启的裂痕中,消失不见。
很快,贝内特的裂痕也在炎流的焚烧中崩溃。原初深渊·阿卜苏,自东君的烈日下,蒸发殆尽!
紧接着,觉悟者的半身化为了飞灰,可神情依旧平静,直到最后,未曾因为自身的失败而动摇,也没有因为死亡的到来而恐惧。
只是日冕的燃烧辉光下,抬起头,望向了天穹,就好像看得到隐没在夜幕之后的那些灿烂星辰一样。
他的嘴唇无声开阖,仿佛说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就这样,化为灰烬。
而紧接着,当无何有之乡彻底坠落,壮哉吾血的框架,无数双螺旋巨柱在光潮的吞没中分崩离析。
马瑟斯平静的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任由面孔迅速的崩裂,猩红的碎片剥落。
只是抬起头,执着的看向那一轮燃烧的机械太阳,寻觅着槐诗的踪迹,回想着记忆中那璀璨的闪光。
“真想要再看一眼啊......”
他轻声呢喃着,眼瞳在毁灭之光里化为了焦炭,颅骨从剥落的面孔之下***而出。
遗憾的是,命运之书未曾回应他的呼唤。从一开始就没有。
它选择了槐诗一—而槐诗所去向的,却是被他们弃之如敝履的废墟。
或许,罗素说的没错。
一一会长早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所谓的黄金黎明,所谓的救世主计划,从一开始便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