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一开始的报告就已经提过一次,但现在我还是再说一遍吧。”医生拿出纸夹着本子擦了擦眼镜,“这位小姐的伤主要是在神经和细胞层面,而且多已是陈年旧伤。”
“我不知道你们警察剿灭的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组织,但毫无疑问人体实验就合该被禁止!”
医生说着说着就气了起来,他说:“视力方面,视神经已经被破坏,估计是永久性的。”
诸伏景光苦涩地道:“这个我明白。”
他只是有些遗憾没有在神索还能看见的时候,与她见上一面。
那应该是七年前……
诸伏景光还记得降谷零跟他说过,他在和果子店外碰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她被小偷顺走了东西,却也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任凭人流在身边来来往往。
最后还是降谷零主动去捡了药物塞到她手中,得到了一声冷淡的谢谢。
那个时候前辈的视力就很差了,在人多的环境中行走,一旦碰到意外,便是一种近乎是被世界抛弃的压抑。
她只能本能地竖起自己身上的尖刺,来防备一切试图像她靠近的人,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
所以那时降谷零才会对他说,他觉得神索很危险。
之后,随着视力的下降,神索便越来越不爱出门,喜欢窝在家里,仿佛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丝丝安全感。
偏偏为了公安的行动、为了消灭组织、为了替他们兜底,神索还要打着C的名义安排各种后续,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抚惶恐不安的他。
诸伏景光无法想象神索是怎么在失明的状态下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在自身的境遇越来越危险的情况下,依旧坚持了七年。
他脑海中闪回过神索坐在窗边叠星星的模样,回想着那映着阳光却毫无光泽的眼睛。
接着,他只能默默地说:“还有呢?”
医生顿了顿,继续说:“其次,她是不是有近距离接触过爆炸或者施工什么的高分贝的声音?听力也有些衰退,对外界声音不是很敏感,你们要保持耐心多重复几遍。
如果出院调养,建议找个人烟少一点的地方好好养一下。”
诸伏景光有些愕然地看着医生:“也是没办法治疗的吗?”
“装助听器不适合她这个情况。”医生言简意赅地说,“还有身体上的虚弱需要长期复建和饮食调理,这个我到时候再跟你说。”
“在本身就失明的情况下,声音的模糊可能让患者有很强烈的不安感,家人记得要多多陪伴。”
医生叮嘱完便离开了,只剩下诸伏景光在愣愣地发呆,诸伏高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勉强让他回过神。
“哥……”诸伏景光蓝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自责和迷茫,“当时是我们的失误,才会造成爆炸的。”
诸伏高明的动作顿了顿,垂眸:“很严重吗?什么时候?”
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但诸伏景光对那一幕却依旧记忆犹新。
本就被隔绝了声音的女人蜷缩在角落,摘下耳罩后紧接着就要面对近距离的爆炸,甚至在紧迫的时间里,还要想办法让他也能脱险。
到底是谁救谁啊……
如果在当时听力就有了少许受损,那么之后的生活势必不可能不受影响。
而在那段时间里,她却依旧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全然没有提起这事情。
没有责备,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在一片昏沉的漆黑中,艰难地捕捉着细微的声音。
当时的他们,将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探寻真相上,毫无疑问会忽视掉她。
所以,神索就更沉默,睡得也更久了。
大脑先是空白一片,最终才慢慢地找回了意识,诸伏景光死死地攥着拳,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是我的错……哥。”
诸伏高明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去看看她吧。”
诸伏景光被这并不重的力道推出了几步,很快便来到了床边。
神索面上的氧气面罩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苍白的面孔,重新被续上的点滴挂在一旁,诸伏景光轻轻地拨了一下,问:“这个速度可以吗?”
他看到神索的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看着就有些疼。
她眨了眨眼睛:“诸伏君?”
“是我。”诸伏景光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话,像是之前住在公寓里一样,给她报着现在的时间和位置。
神索微微垂眸,似乎是在消化他的信息,最终释然一笑:“原来还没死啊。”
说是笑都有些牵强,只是很艰难地勾了勾唇角,雪白的眼睫扇动着,抿出一丝苦涩。
“彻也没事。”诸伏景光继续凑在她的耳边说,“他已经醒过来了,局里到时候会给你们升职加薪。”
神索停顿了两秒,微微点头。
她下意识想往里面挪一挪,远离蹭过来的诸伏景光,手上一扯却直接带动了旁边的仪器,吓得诸伏景光连忙按住她。
褐发男人的思考在脑中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神索的反应。
她怕是……还是习惯性地继续藏吧?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勉强感觉到了他在说话,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点点头。
于是诸伏景光只能直起身,用再大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神索的表情更严肃了,女人躺在枕头上,洁白的发丝披散着,与被单的颜色融合,哪怕稍稍皱眉,都莫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诸伏君。”神索顿了顿,说,“我其实不是很在乎升职加薪的,是医药费不够付了吗?”
诸伏景光:“……”
重点,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