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鸾的眼梢瞥见了争相探看的脑袋,心里大笑三声——这下总归坐实了吧。
款款抬起手,正准备搭在太傅掌心,太傅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她的腕子一提,直撅撅把人提溜了起来。连装疼都来不及,宜鸾酝酿的情绪一点都没用上,尴尬又呆直地站在了太傅面前。
太傅问:“能走路吗?不能的话让人来抬你。”
就算扭伤,也不用抬走吧!宜鸾作势动了下,“虽有一点疼,但我自己能走,老师请吧。”
太傅没有再过问,负手迈出了神虎门。那披拂的长发随广袖摇曳,人像要羽化登仙一样。
宜鸾心里暗叹,出尘的太傅,与这污浊的世道格格不入。你看,入了世,竟要被她这样的人算计,好可怜。
好在太傅浑然未觉,读书人心思就是单纯,他还在惦记她的问题,“殿下对哪句话不解,臣为殿下解答。”
刚才课上闷头翻阅《尚书》,果然派上用场了。宜鸾说:“就是那句‘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我想了良久,还是不大明白。”
太傅的解释通俗易懂,“矜者,贤能也;伐者,自夸也。不以贤能自居,天下就无人与你争比才能; 不以功高夸耀,天下就无人与你争抢功劳。出身帝王家,须得敬天、明德、慎罚、保民。殿下有心参悟,很令臣欣慰。”
这话说的,她也不是那么不堪造就,至多有点才疏学浅罢了。
“早知道,就应当拽上李悬子,让她也听一听。”宜鸾悄悄嘟囔,“以贤者自居,整日夸耀自己的功劳,说的不就是她那个爹吗。”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太傅听不真切,“殿下还有别的问题吗?”
宜鸾回过神来,忙说没有了。刚才那本《尚书》看得她费劲,光这短短的一句就背了半天,哪里还记得住第二句。
“那殿下请回吧。”太傅拱了拱手,“臣告退了。”
宜鸾见他要走,忙道:“别告退呀,我与老师住街坊啦,老师还不知道吧?昨日太后准我暂居金马殿,以便就近照顾陛下,当时我还想着离华光殿太远,怕上课又迟到呢。但转念一琢磨,太傅的官署也在永和里,我可以就近聆听老师的教诲,不是一桩幸事吗。”边说边扬起灿烂的笑脸,“往后下课,我可以一路护送老师,免受那些闲杂人等干扰,你看多好。”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口才,说得通情达理又知晓人意,虽然她读书不怎么样,但在为人处世方面,还是有点小特长的。
太傅不置可否,每日下课都要一起走,对于时刻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太傅来说,并不是什么美事。
宜鸾觑觑他,见他毫无反应,生怕他没听懂她的意思,小心翼翼提点,“我说的闲杂人等,是那些想对老师不利的人,老师明白学生的苦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