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恩雅小姐依旧用那副清冷的表情,理所当然地道,“我在跟着死之前,要先趁热。”安苏那有些温热的心便凉了下来。
下头女!你说你要趁热什么?他好不容易觉得恩雅小姐正常一点了,结果还是那么下头,就算死了也还这么下头!
等等,在另一条自己死掉了的原时间线,那个世界的女仆小姐.他以一种相当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女仆小姐。
“所以说,安苏少爷。”恩雅注视着安苏,她靠近一步,微微地伏下身子,樱般的薄唇吐露出潮湿的水雾,暖洋洋地挠着少年的耳垂,“请您不要死,死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琥珀色的眸子没有多余的色彩,认认真真、澄澈透明的倒映着少年的影子,她轻声道,“求您了。”
“不然,我一定会吃掉您的。“
安苏还是第一次见到恩雅小姐露出这样动摇的神情,她微微抿着薄唇,素白的手指攥紧了裙摆,又侧过脸去低垂着眸子,甚至那瞳孔都在轻轻颤动着,安苏可以想象,恩雅做出让自己在帝都的决定,是经历怎样复杂的挣扎;她故意说的那些下头话,也只不过是常用的伪装而已。
“我不会有事的。”安苏顿了顿,轻轻探出手来,在了恩雅小姐的头顶微微摩挲,“而且我不好吃。”
“我还是无法理解您。”爱格尼骑士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近乎所有的帝都贵族及其子弟都准备离开了,就连市政厅都开始撤离了甚至皇室,他们会在第二首都远程指挥法洛尔。”
“而您甚至都不是帝都人。”
“正是因为大家都离开了,我才要留在这里。”安苏摇了摇头,他走到山丘边缘,看着那雾霭披拂下的法洛尔,“不然他们怎么办?”
“他们?”
爱格尼顺着安苏的目光看去,目光尽头是下城区那盘更错杂鳞次栉比的街道,异管局的卫兵们将一封又一封的禁令贴在门房巷口。
透过那密密麻麻的封条里,在黑暗的深处,仿佛有无数双惴惴不安的眼睛,在阴暗的贫民窟里,在寂静的废墟和鸽子楼房,那些眼睛里有老人,有青年,还有孩童,而孩子的眼睛最会澄澈,在雾霭中散着粼粼的光。
上城区的部分次等使命也都听到了消息,动用关系购买通行令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可下城区的黎明安静一片,街道上只有日报的宣传官将写满‘安宁祥和’‘秩序井然’的报纸塞满各家的邮箱。
“您在乎他们的命?”爱格尼眨巴眨巴眸子,莫非安苏少爷通人性了,“据我所了解,您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对了。我的确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自己的利益。”
颠倒的时间还有一半,白安苏不屑粉饰他的话语,他眺望着法洛尔的国度,灿金色的朝霞从云层缝隙间吐露了出来,他站立在法洛尔的最高处,少年伸出了手,仿佛握着世界的权柄,“因为他们走了,我才会留下来;若是他们不走,我反而会逃。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从来都是邪道。”
“混乱便是上升的阶梯。”
“若士兵走了,那我留下来便是士兵;若市政官走了,那我留下来便是市政官;若国王走了,那我留下来便是国王,这些都是我的子民。”
迎着晨星与朝霞,少年那藏青色的眸子仿佛与每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对视,与每一个老人,青年,孩童对视着,与每一个惴惴不安的灵魂对视着,那少年露出了最纯粹的微笑,而星晨的残骸自少年面前坠落。
“若天上星星都坠落了,那便该由我留在天上。”
爱格尼沉默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灵魂深深地震动着,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眼前的少年是个异类,安苏并没有畏惧,甚至比没有同情,并未对平民窟的普通市民们而心生怜悯,恰恰相反,那少年只是感到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他甚至不会掩饰这份欢欣,这份邪恶,亦不会去粉饰太平,他接受着混乱,他赞美着混乱。
尽管如此,他却要留在了帝都,与被抛弃的棋子站在了一起。
是诅咒之子,是赐福之子,亦或者两者皆是。
“少爷,你赢了。”爱格尼沉默了许久,缓缓地道,“让您父亲来说服你吧。”
我爹也来了吗?
安苏眨巴眨巴眸子,却见爱格尼退后一步,拉开身后炼金马车的帘子,随着齿轮的转动,卡洛伯爵那低沉的面容赫然出现。
“老爹。”安苏觉得有些糟,他老爹肯定要强行把自己绑回家。
他用余光打量了晨星家的军队,卡洛伯爵很有实力,这支精锐部队大多由圣人组成,就算他与女仆小姐加起来也很难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