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兰台内冷寂一片,唯有几盏灯火亮着,殷上依旧平静地坐在屋内看着书,林泊玉与晋呈颐俱都持械,守在门口。
她脸色平静,未见丝毫慌乱,时不时还啜饮手中的一杯热茶,江遗雪则靠在她怀中,纤长的十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她的衣角。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殷上才放下书,摸了摸江遗雪的脸,说:“该走了。”
他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房门。
垂花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索千钰的声音也很快响起,扬声道:“殷姐姐,我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略有血迹,后面跟着十数人,走在最中间的女子身披斗篷,怀身大肚,见到殷上,忙上前两步给她行了个大礼,道:“听阿钰说多亏了王姬相助,镜才得以逃出生天,镜在此多谢王姬,定然粉身相报。”
殷上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礼,快回家吧。”
索千镜闻言,登时红了眼眶,流着泪点了点头。
众人在等待期间早已整装待发,因着索千镜怀孕,还专门备了马车,让索千钰与她待在一起随身看顾。
今夜援军已到,城门被破,几方人马俱在禁宫周围厮杀,想来今夜一过,便知未来定周是谁做主了。
顺着凌乱的街道走向城门,能看到的便只有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兵卒的,甚至还有残肢断臂,零星的火团,破败的商铺,茫然的幼童……一片炼狱之象。
殷上与江遗雪共骑一乘,见到此景也是眉头紧蹙,紧咬牙关,双目直视前方,不敢再看。
江遗雪感觉到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立刻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以示安抚。
城门口已经没人守卫了,一行人很顺利的离开了这座困了他们八年的懿安城。
无人留恋此地,俱是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一直到第二天日出,几人才寻了一处山间密林休憩。
众人分了吃食,殷上走到马车前把手中的面饼递给索千镜,她脸色有点发白,然见到殷上还是勉力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后轻声道谢。
殷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轻声问:“几个月了?”
索千镜低头看了一眼,说:“四个多个月。”
殷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想说:不若把它打了,毕竟这是永载帝的孩子,不论是周氏的哪位宗室登基,它都可能会成为一个隐患而受到各方势力关注。
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适合说这句话,只问:“要把他生下来吗?”
索千镜摇摇头,说:“不生,等回到月支便把它打了。”
她入定周时才十四,而那时候永载帝已然年近四十,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索千镜看见殷上有些复杂的眼神,笑了笑,说:“我有为母之心,亦有为母之爱,却不会为那个人生孩子,在宫中时候他看我看得紧,我无从下手,如若不然,我定不会让它在我肚中长这么大。”
闻言,殷上没再说什么,只为她倒了杯热茶。
……
月支在东沛下方,又西临定周,殷上计划走到三国边境之时再与索千镜等人分道,然后直接顺着东沛、序戎的边境返回亓徽。
一行十来个人,挑着山林、旷野走,避免进入城池,一路疾行,终于在第十一日到达了三国边境。
月支的人马已经在城外等候,见到索千钰几人颇为激动,立刻上前来接洽,对着殷上也是万分感激地躬身行礼。
殷上并未下马,只抬手笑道:“不必多礼,凡事多加小心,我们先走了。”言罢又看向人群后的索千镜,与她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