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诚点首,道:“怪你给他们的好处太少,造成他们得罪豪右士绅的动力不足,只敢得罪百姓。”
朱元璋也沉默了。
章诚则继续道:“无论怎样讲,即便他们自己愿意把自家隐匿的田地和人口清丈出来让上位知道,每年多给上位缴些税粮,就如同李同知之前愿意献三千石和且让李家供应大军数日军需一样,对于李同知自己而言,或许愿意为打天下舍弃家业,但不代表他们族人家奴以及乡友就愿意,而他要这样做,就会被责为不孝不德,你觉得他们还敢吗?”
“但如果给他们更大的好处就不一样了,他们这样就能说服族人家奴以及乡友,进而就可忠孝两全了。”
“你们给咱说实话,是不是这个原因?”
朱元璋问起了李善长和冯国用。
李善长则道:“回上位,章先生误会下僚了,下僚家风素来乐善好施,岂会因为下僚愿意清丈而不满,即便偶有家人不理解,下僚也不会因此就纵容家人,只是这次下僚的确没想到,未察其间漏洞而已。”
“上位,下僚也不是畏惧家人之辈,这次也真的只是没想到,不及章先生明白。”
冯国用也跟着说道。
两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怯懦与自私之心。
章诚也懒得再拆穿,只劝着朱元璋:“上位,别再追究了,就当他们不知道吧,上位只需自己明白,要想政策不成累民之政,需得让执行者如他们有动力去做,就算善长和国用兄弟无私心,愿为上位得罪所有人,但不代表所有执行者都能做到,上位是决策者,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何况,圣人之教让天下人人都觉得,君子当耻于言利,而当志在以天下为公,所以,他们不好提也不好承认自己有私心,这就需要上位自己考虑到天下人大部分人的私心。”
章诚这么说后,朱元璋点了点头,就再次扶起了李善长:“善长你起来吧,你若真有所请,记得跟咱说,咱内心当你是兄长,你不必真因要对咱以主待之,而讳于言私,只要是光明磊落的要求,咱不会不答应。”
朱元璋说着又看向冯国用:“国用兄弟你也是一样。”
“谢上位。”
“只是上位,这次真的不过是下僚没有想到,不是不愿意提醒上位应该清丈。”
“当然,章先生说的也对,这清丈之事是得燮理阴阳,考虑到执行之官吏有没有动力,虽然下僚与家人不在意物欲之利,但不代表天下官吏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