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吟了半晌,“只要不是往幽州去了,早晚都得回来。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这一趟——等!”
这一等,等到将近日落时分,才见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名效用从长街上过来。
落日余晖遍洒,给院墙和高门都镶了一圈金边。因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朗朗的风度。老太太说:“必是都使无疑了。”
原本要下车的,不知老太太为什么临时又犹豫起来,清圆重又坐了回去,“祖母,怎么了?”
老太太沉默了下,抬眼看向她,替她抿了抿头,又整整她髻上的发簪,“我思量再三,你独自去,说与丹阳侯公子有私交,话还好圆回来。要是我亲自出面,人家问起两家关系,怎么答复才好?”
清圆虽不说,心里凉了半截,她深知道老太太的算盘,谢家一心要攀上沈家,若是沈澈是仁人君子,看在李从心的面子上自会帮忙,谢纾便有救了;若沈澈品行不端,饶进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于谢家没有实质性的损害,还可以此作为要挟,远比低三下四多方求告强得多。
托生在这样的人家,真是任你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有办法了。清圆惨然发笑,“祖母,如果今天同你一起来的是二姐姐,你还会这么做么?”
谢老太太怔了怔,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她。是啊,如果今天跟来的是清如,她确实不会这么做,谢家只有清如一个嫡女,嫡女势必要抬头挺胸,嫁得显赫,这不单是为清如,更是为了整个谢家的脸面。
清圆呢,说完这番话,当然也不指望能听得老太太一句宽解。事到临头没有退路,转身便往指挥使府去了。
沈家多年前遭过难,这门头是后来重新建造的,看上去高而冷,有种生人勿进的味道。像所有武将的府邸一样,朝中专门拨有军士护卫府门,沈家如今掌殿前司,所用麾下全是诸班直中调遣的,锦衣金甲,压刀而立,那架势,简直如同年画上的哼哈二将。
许是因为家业曾经凋敝,族人蒙难后死伤惨重,沈澈即便成婚,也并未自立门户,仍旧与其兄住在同个屋檐下。清圆在台阶前顿住脚,定了定神,将名刺递给抱弦,让她上前呈交。带班的押队过了目,扬声问:“不知节使小姐登门,有何贵干?”
清圆道:“烦请效用通禀,节度使府谢清圆,求见沈都使。”
要说一个年轻有身份的姑娘,这个时间带着个丫头跑到男人府上求见,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如果她来历不明,还可以胡乱轰走,但这位是剑南道节度使家的小姐,生得又是这样好看的相貌,那些粗糙的汉子们就开始浮想联翩,说不定这是都使在外面欠下的风流帐,人家这回找上门来讨要说法了。
两个班直对视一眼,眼神隐晦,心照不宣,向下道:“都使还未回来,姑娘请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