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练使夫人点头,“我也长远没有她的消息了,淳之在幽州时不大到我府上来,不知道这会儿定亲没有?”
清如的心不死,偷着在桌下拽扈夫人的袖子,扈夫人并不理会她,只道:“如今年轻的哥儿,哪里愿意那么早定亲。小侯爷的婚事倒没听说,想是侯夫人眼界太高了,出身低微的姑娘,等闲看不上吧。”
扈夫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有心说给清圆听,说完再瞥清圆一眼,借以提醒她,就算李从心给了她官员名册,也说明不了什么。她的出身是原罪,即便小侯爷再抬爱,侯府也不是她能入的。清如成不了,她更是连想都不要去想。
可是清圆这头,完全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含笑给清和布菜,说:“大姐姐尝尝这个,厨司的手艺比以前更精进了。”
就是这种一拳打不到肉上的感觉,愈发让人心头不舒坦。有时候真怀疑这丫头没心没肺的,那位小侯爷可是猪油蒙了窍,才对她念念不忘。
谢老太太更为关心的,当然是今天筵宴的重头,和贵妇们让了一圈酒,旁敲侧击着说:“沈指挥使今年也二十六了罢,早前虽受了些磨难,如今既起复了,怎么还孤身一人呢?”
御史夫人道:“也是因家里没个做主的长辈吧,父母都不在了,兄弟两个狠不容易。都使的那房夫人是在云中时候结识的,娘家没什么根底,不过是个从八品的曹参军事。都使有情有义,入殿前司后不忘旧情,迎娶她进了门。这种事倘或搁在十年前,以那位小沈夫人的门第,哪里能入沈家的眼!”
老太太笑着颔首,“这就叫英雄莫问出处,也是那位小沈夫人的造化。我们今儿下帖子相邀了,原想结交一回,以后好常来常往,可惜说身上不好,不能赴宴。”
“倒是个多愁多病身。”大家含糊一笑,后来便绕开了拉家常了。可见齐大非偶总不免叫人说嘴,沈家兄弟风头越是健,身边的女人越容易招致非议。
蒋氏在任何场合都心直口快,她知道老太太有顾忌,兜兜转转没说出那句话来,自己越性儿挑明了,笑道:“各位夫人同沈家是故交,怎么不为殿帅保媒呢?”
贵妇们都笑得讪讪,团练使夫人道:“二十六岁的从二品,古往今来有几个?这样高的品阶,大媒岂是好保的!再说殿帅自己没有那个心思,旁人也不好随意说合。”后面的话就不便言明了,那种刀山火海里走过的人,和寻常富贵窝里长起来的可不一样。大家子姑娘小姐,哪个不是蜜罐子里养大,到了铁血的男人手里,犹如花儿戴在了刀尖上,闹得不好有性命之虞。亲事门当户对了,怕娇小姐受不得委屈,亲事往低了说,又配不上殿帅地位身家,所以这种大媒是最难保的,还是各自闭嘴为好。
蒋氏有心让扈夫人难堪,她瞧瞧清如,突兀地蹦出来一句,“咱们家三位姑娘都没许人家呢,依我说二姑娘的相貌出身,配殿帅很相宜。”
她说完这话,众人都怔了怔,扈夫人恨这碎嘴子嚼舌头,贵妇们觉得谢家的野心也着实大了点儿。自身难保了,今儿才请了他们这些人当陪客,试图攀附指挥使。这会儿马屁有没有拍对地方还不知道呢,就着急让人做小辈儿当女婿,天下的好事,怕不都让他们谢家占尽了吧!
清圆正慢悠悠吃毕罗,发现桌上一时没了动静,方才抬起眼来看。每一张光鲜的脸上神情都各异,老太太有些不悦的样子,清圆倒觉得好笑起来,二太太虽然口没遮拦,但她说出了她们心中所想。怎么这时候却嫌她多嘴了?要是贵妇们一窝蜂应承,二太太大约摇身一变又成功臣了吧!
这样的尴尬,不缓解一下场面实在难看,老太太心里算有了底,让这帮夫人娘子去说媒的指望是彻底没了,还需另谋出路。便笑道:“我们二太太素来最关心几个侄女,逢着年纪相当的好人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沈指挥使位高权重,哪里是咱们能高攀的……嗳,诸位夫人别客气,快尝尝这通花牛肠,咱们府里厨子最拿手的就数这个。当年敬德王下江南,住在我们府上,顿顿必不能少了这道菜,哪天忘了预备,可是要做脸子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