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据只如此寒暄了两句之后,便没有了声音,刘彻也是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随即清了清嗓子,迈开大步自后殿中走出。
随后近侍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出。
谒者手捧玉碟国书大声诵读,对刘彻歌功颂德,将封禅成功之事昭告天下。
这个过程中,刘彻的目光扫过堂下众臣群使,悄然在刘据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
他想搞清楚刘据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刘据却始终低垂着脑袋,偶然抬头与刘彻目光交汇的瞬间,目光中也尽是乖顺和睦的笑意,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惜这依旧不能令刘彻彻底安心。
他不由又想起了苏文刚才的报告,心中心虚的同时微动:
“这个逆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莫名与安馀如此搭话?”
“可苏文才刚刚发现霍嬗的饮食有问题,此事应该尚未传开,毕竟就连那宫人的离奇暴毙,朕也下了禁言令,避免这场封禅引人置喙,这个逆子应该也无从知晓……”
“慢着!”
“这个逆子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朕什么?”
“他曾在泰山之巅见证了朕与霍嬗的借寿礼仪,虽然朕没让他靠近,但这个逆子素来聪颖若妖,还曾去过南越国,或许见过这样的礼仪,即使远远看着也已经有所推测。”
“若是如此,这个逆子还真是成长了许多。”
“那么……”
“该不会是安馀告诉朕的借寿礼仪有什么问题吧?”
……
所谓的朝贺,便是一场又臭又长的阿谀竞赛。
刘彻先让谒者自卖自夸,然后刘据这个太子从儿子的角度夸,接着众臣派出代表补充夸,接着诸国使者换多个角度接着夸,直到将刘彻夸得飘飘欲仙,觉得自己没能乘龙登仙是天界的损失为止。
强国如同强者一样。
强大之前四处都是阻碍,而等到强大之后,身边基本就没有“坏人”了。
好不容易捱了两个时辰,这场阿谀竞赛才终于结束。
而在桑弘羊的操弄下,刘彻也顺势捞回了一部分封禅本钱。
其实他用的也不是什么新鲜招式,无非就是管仲曾经用过的“青茅谋”,诸侯大臣想观礼封禅大典,就得自带一捆楚地特产的三条脊梗直贯到根部的茅草,作为祭祀之用的垫席。
桑弘羊自然是早就运来了青茅,还封锁了消息,等到了泰山脚下才忽然宣布,诸侯大臣为了表忠心,想不买都不行,于是原本不值钱的青茅瞬间被炒到了天价,让这些诸侯大臣狠狠地出了一次血。
而这笔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然将被用在已经设计好、就等着投入资金开工的建章宫工程中,毕竟才刚刚举行完封禅大典,就立刻开始建设建章宫,刘彻的财政压力不可谓不大。
诸侯大臣们则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毕竟“青茅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哪怕桑弘羊略微换一下花样,搞出来一个“铜鉴谋”、“仙露谋”之类变种的也算花了点心思啊。
就这么原封不动的使用“青茅谋”,是不是多少有点侮辱人了?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刘彻的阳谋。
首先“青茅谋”是周天子泰山封禅时的事,刘彻在封禅大典上使用,在他看来具有一定的合法合理性。
其次这也是一种朝堂P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