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
临到胸口,都只能散去。
陈镜玄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好。”
“哗啦啦——”
拂尘在北海之上掠过,停下。
浪潮卷起。
雪白浪花掠过道门女子斋主的衣衫,有好几朵打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大日从地平线落下,繁星初生,北海尽头是一望无垠的虚无,整个世界在这里迎来归墟,以及镜像的逆转。
巨大的海面犹如明镜。
倒映出明明挨在一起,却又形单影只的两个男女。
……
……
今夜是个不眠夜。
有人劫后余生,寻欢作乐,挥金如土。
北海退去的大潮如期而至。
平乱之后,鲤潮城的游客数量比平日更多。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锣鼓齐名,烟花漫天——
有人借酒浇愁,愁上加愁。
姜奇虎靠坐在观潮阁,身旁酒坛,已是空空如也。
他闷闷不乐地说着陈年旧事。
在他身旁,叶清涟也难得“喝醉”了一次。
最开始她只是好奇,姜奇虎那位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于是旁敲侧击了一下,稍稍灌了一些酒……没想到姜奇虎打开了话罐子,喝得越来越多,吐出来的秘密也越来越有趣,从年少尿床,说到了姜妙音对谢玄衣的单相思,又说了最尊敬的自家先生,曾经因为一次喝酒,误了大事。
叶清涟听得来了精神,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
还有人,没来由的失了眠。
邓白漪辗转反侧。
她来到庭院内看烟花,姜家安排的府邸很好,远离闹市,但鲤潮城的锣鼓声音,隔着数里依旧能够听见。
院墙拦不住的鞭炮声音。
在空中绽放,而后掉落的烟花声。
落在庭院里,便让人感到孤独。
姜凰那个小家伙倒是睡得很香,邓赤城那个老东西听说要搬去皇城了,也睡得异常香甜。
可邓白漪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日就要去道门修行。
跟着世外高人修行,这明明是自己在玉珠镇最大的愿望。
如今心愿成真,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谢真。”
邓白漪来到庭院,看到那挺拔清瘦的背影,轻轻喊了一声。
然而坐在庭院树下,盘膝静修的黑衣少年,并没有回应。
邓白漪绕了一圈,来到正面。
谢玄衣闭着双眼,鼻息均匀。
“伱也睡了么?”
邓白漪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刻消散了好几分。
邓白漪站在树下,沉思了许久,最终退回屋内。
在她合门之后,谢玄衣缓缓睁开双眼。
今夜,夜色不错,繁星满天。
而明日,便是别离之际。
谢玄衣摇了摇头,站起身子,他踮脚摘下挂在树枝上的一枚灯笼,夜已经深了,灯笼也已熄灭。
“嗤”的一声。
他指尖掠出了一缕淡淡火光,将灯笼点燃。
这缕元火,与他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颜色都不一样。
这是一缕新火。
遥想这青州一行,虽只有数十日,却在自己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或许是因为自己过往的日子,略微有些单调,无趣?
又或许。
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更加珍惜新生。
谢玄衣默默离开府邸,他决定独自一人,去看看这千载难逢的北海大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