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缩时,那白晃晃的娇艳面颊便又抵在了他眼皮下。
“既然只需要揉捏穴位,裤脚卷起来也是一样。”
“只是……”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然近得过分越界。
男人垂下长睫,微凉的吐息几乎就落在了织雾的软嫩面颊,语气轻柔地、却又字字清晰地掼进她的耳廓。
“你果真要看吗?”
织雾的心跳骤地一窒。
她颇为错愕看向他。
“夫……夫君……”
在抬眼对上对方黑眸的瞬间,臂上猛然竖起的汗毛让她本能想退。
可冰凉的指尖却落入了对方的掌心下,在她下意识想收回来的时候,被扼住。
在略显惊慌的妻子做出下一个举动之前,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凝着她的面庞,继续淡声说道:“我的膝盖没什么力气……”
“劳烦阿雾替我将裤脚卷起。”
他近乎善解人意提出的要求,恰好似给瞌睡人及时送来的一只枕,让织雾都毫无预料地愣住。
片刻。
一番设计之下终于顺利撩起男人的衣摆。
织雾如愿看清楚对方卷起裤脚后,露出的完好无损的腿。
以及,更为出人意料的画面跟着映入眼帘……
在他红肿膝盖两侧露出的一截针头,竟是被一根材质特殊的软针所贯穿。
“一个月前,你用这根针贯穿了我的膝盖,一门心思要为我治病。”
“不过……”
“想来是我身体太弱,没能成功。”
晏殷掀起眼睑,看向灯火下脸色微微发白的美人,“我觉得效果并不是很好……”
“阿雾觉得呢?”
他的腿素日里皆遮掩于衣袍下,织雾从未见过。
纵使她有一瞬间怀疑过他是刺客时,脑海中掠过的百般情景,也都不如眼前这一幕要来得画面残忍。
男子的腿和女子不同,他看着清瘦羸弱,可卷起衣摆后,露出的一截腿却并不是想象中的伶仃细瘦。
本就健壮的腿,即便苍白也颇具力量感。
若是没有被这根针所禁锢,他绝不可能日日如同一个废人般,要倚仗着手拐才能勉强艰难行步。
在头脑一片空白的状况下,织雾勉强与他应答了几句,更是从对方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得知,自己竟不止帮他“治疗”过腿这一处地方。
无意中增加的信息串联起刚开始见面时的情形,另一些隐晦的事情仿佛也逐渐浮出水面。
他们两个人之间,丈夫不仅是没有危险的那一个,而且,织雾这幅身体原本的主人才是施害者。
原身一直在虐待自己的丈夫,且不是一日两日。
织雾骤然想到杨大嫂提及某次经过时听见屋里骨头折断的声音。
她隐晦地提及到那天晚上,不用询问出具体的情形,晏殷便开口道:“只是手指被阿雾不小心拧得脱臼罢了……”
他的语气寻常如家常便饭。
更让织雾感到不可思议地不是他淡然的语气,而是他这幅温驯至极、完完全全习惯于被原身虐待的人夫模样。
可若非如此,他焉能乖乖地让人将一根堪比钉子样的针硬生生扎穿膝盖?
织雾余光瞧见本该健康的膝盖红肿不堪模样,不由暗吸了口凉气。
丈夫看起来一直便极其羸弱。
当时不反抗多半也是为人单纯,竟连妻子这样的话都会信。
以至于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还都只归纳于是自己身体不好,无法激发出针刺的调养效果……
也许是因为先前眼盲的处境过于无助,他竟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妻子,任由对方虐待自己,也满是为她着想,自己默默忍受着伤痛都不去县衙向罗县令告发。
身上的伤口是她欺的,就连腿疾也是她所害。
寻常人哪怕是坏,只怕也根本做不到原身这样的心狠手辣。
更别说原身能够面不改色的撒谎,对杨大嫂她们说,这些都是在给男人治病。
这一刻,织雾才意识到,原身对丈夫的虐待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这样拙劣的谎话外人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眼前的男人却全都相信。
织雾从前与世隔绝般被困在绣楼中,日日与闲书为伴,连看见书中一只兔子为了报恩死去都会感到心口窒闷,又哪里经历过这样残忍的事?
自己竟还险些误会柔弱的丈夫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饶是如此,被误会、被虐待得遍体鳞伤的丈夫更是一次都没有主动抱怨。
想到这里,织雾心下更感惭愧。
好似那苦难至极的话本看到了紧要处,嫩白的眼尾都止不住微微泛红。
她不安地掐着指尖,自是不敢相信。
这世上,怎会有她夫君这样如此单纯柔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