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瞿郁早就令靠近城墙的百姓搬迁,撤到城内更中心之处,这些巨石虽砸毁了不少民房,也偶尔碰巧地砸中了个别军士,却是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
城墙上也有投石车,只是不如土司这边的高大,毕竟装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抛石,也用不着非得想着抛多远,有时反而希望抛得略近一些,毕竟真要打起来,越靠近城墙脚下,反而敌兵更多,砸起来更过瘾。
然而,与土司兵不同的是,明军的投石车甩出的并非巨石,而是装满了火油的陶罐,临抛之前将引线点燃,陶罐带着冒着烟的引线嗞啦啦地飞出去,有些砸在地上爆开,引发大火,有些直接砸在土司兵的身上,将土司兵砸得口吐鲜血,然后又落在地上爆开,有些则更是直接在空中爆开,一大片燃着火的火油,或是沾了火油的棉花从空中落下,落在地上,落在土司兵头上,不时传来被烧伤烧死的惨叫。
更厉害的是,明军的陶罐中,有些还加了磷粉,磷粉遇火即燃,且怎么扑打也难以扑灭,更是引发更大的烧伤。
你来便有我往,双方兵士还未直接交战,投石车和弓箭等远程武器便已互相较量了一拨。只是明军弓强箭锐,对于投石机的使用又是经验丰富,而且还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自然还是占了不少便宜。
这些都在洛真的意料之中,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令战鼓声继续急急催动。
负责附城的土司兵属于敢死队型,死命地前奔,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靠近城墙,在那里明军的弓箭和投石车都“照顾”不到,是较为安全的所在,也是蚁附攻城的前沿阵地。
一拨的杀伤,只是给土司兵造成了将一千的伤亡,更多的,数千的土司兵已靠近城墙之下,一架架攻城云梯已开始往城墙上靠。
城墙之上,明军将巨大的石块往下抛砸,盾兵则手持盾牌,替战友挡住敌军射过来的满天箭雨。一块块石头直奔土司兵的头顶,这么高的地方用力砸下,砸到身上筋断骨折,砸到头上脑浆迸裂,转眼之间,又是数百的死伤。
蚁附攻城!
蚁附这个说法很形象。
云南各部各族男人的民族服饰大多偏黑偏暗,对于站在高处俯看战场的朱文琅而言,一方面下方十余丈的呼喝厮杀之声稍远,高处清风穿过窗口还能轻微的呼呼之声,令翻涌的热血平复不少,便只见城墙之下,一道道黑影,在这阳光之下,密密麻麻的拥挤着往城墙上爬,有些用云梯,有些用攀绳,一个接一个,真就如蚂蚁堆在一起往一块石头上努力地爬着一般,只不过在这凡人的战场,这样的攀爬,头上,肩上,手上,身上,都随时会被雪亮的刀光扫过,被锃亮的枪尖扎穿,然后一股股的热血狂涌,一道道黑影在靠近城头之处猛地向下跌落,想要挣扎着再爬起来,却又被接着跌落的族人重重砸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城墙上的明军开始用滚油沿着城墙往下浇,一来使城墙再滑不溜手,根本抓握不住,二来被明军扔下火把,城墙上顿时燃起大火,无数的土司族人在火中惨叫,挣扎,跌落,呻吟。
还有扎满铁钉的大木,被一道道推下城头,落到正在攀爬的族人头顶,无论是被砸中,被铁钉钩住,都是纷纷跌下城墙,却又再一次次被源源不断地族人簇拥着继续重新往上爬,心中再无别念。
云南土司异动早有苗头,这大半年来,沐英安排人随时紧盯着他们的动静,朝廷中也早已得到消息,在四川成都准备了镇压大军。以沐英数十年征战的经验,这云南首府昆明城,作为他镇守云南的大本营,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城中粮草、刀枪、箭簇、器械,堆积如山,不计其数,各种城墙攻防战和街巷对战的预案和演练,也进行过无数次。
可以说,除了为了引得土司主动起兵,使其反叛之行大白于天下,因而并未在昆明城中驻扎大军,只留了不到两万明军驻守之外,其他的战争准备工作皆早已齐备,无论是粮秣、兵器、阵地、演练,都足足准备了大半年。也就是这个原因,沐英在这场涉及平定云南的大战中,居然敢将昆明城守城之战,完全交给瞿郁这么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而自己却拉着朱文琅坐在城楼顶上,用沐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喝茶看热闹。”
城楼上的丽娜站在窗口,张着大嘴,看得发呆,心中一阵阵发紧,甚至有些想吐。
眼前的双方舍生忘死地拼斗争夺,每一刹那都会有人惨叫着死去,要么是明军,要么是土司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