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普云方丈低诵一声佛号。
朱文琅却是看着徐东彬,并不说话。
其他众人也都看着徐东彬,并不说话,堂中只有徐东彬不急不徐的声音。
“其实,我天一盟中的老兄弟们,也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不知少主公是否还记得,山东曲阜县县令,吴光祖?”
“吴县令?他是天一盟中人?”朱文琅讶道。
“是,吴光祖原本也是我汉军中的老兄弟,自然也入了我天一盟,只是后来我放他离开了,他想认认真真做好一方县令,为曲阜百姓做些实事,让百姓们能过得好一点……”
“天一盟不是在曲阜做下两桩灭门案吗?”
“那是吴光祖给指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人,一家是为恶乡里多年,另一家则曾跟着蒙古鞑子残害百姓,只是大明建朝之后自知跑不掉,假模假样地做些善事,以图搏个声名,免得朝廷问罪而已,若论他们之前所做的恶事,死一百遍都不冤枉。”
“原来如此。”朱文琅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吴光祖便不肯天一盟在他曲阜县中再继续做灭门案,为此不惜顶撞于我,哪怕我以性命相胁……我见他确实是实心实意为了百姓,便也放过了他,没有追究他的违令之罪,让他退了盟,他如今已并非天一盟中人了。”徐东彬叹道,似乎又回想起当时吴光祖跪在他面前哭诉的情形来。
朱文琅默然。
“其实,我天一盟这些老兄弟们,除了因为复仇大业须得做的事之外,其他的恶事,倒也没怎么做……这位是世成兄弟,想必少主公也认识吧?”徐东彬一指刘世成。
“刘世成拜见少主公。”刘世成站起身来,朝朱文琅一行礼。
“刘知府,上次乐山一晤,想不到刘知府也是天一盟中人。”朱文琅拱手回礼。
唐延雄普云等人互望一眼,眼中显出惊讶之色。
自古“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天生便与朝廷中人有隔阂,一般都尽量减少与官府打交道,连县官都极少见,更何况一州的父母官。此前唐延雄等人见刘世成站在徐东彬身旁,也不认识,以为只是天一盟核心骨干之人,此时听朱文琅之语,方才知晓,眼前的这位“天一盟骨干”,居然还是朝廷中人,更是一位主管乐山一府之地的四品地方大员。
“世成兄弟当乐山知府,其实也不想在乐山府发生灭门案,乐山政事也是竭尽心力,还有恨元的重庆府,天一盟都并未做下什么案子……其实说起来,除却世成兄弟和恨元是天一盟中的老兄弟之外,若论他们为政地方,只怕比大明朝廷中,别的州府里的父母官还要好上许多,都是在尽心尽力为百姓做实事的。”
“是,我经过乐山府,乐山百姓对刘知府都是颇为敬仰,直说摊上了一个好父母官。还有重庆府也是一样,我听四川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朱守仁朱大人,还有左参政郑如宗郑大人都说起过,重庆府知府秦昌德,连续四年年末察考,都是‘优上’,重庆百姓也是交口称赞。”朱文琅点点头。
坐在下边的各派掌门又是互相看了看,却并未说话。
“多谢少主公赞许。”徐东彬微一欠身。
“不知徐先生究竟想说什么?”朱文琅皱眉问道。
“少主公,各位掌门。”徐东彬朝着众人一拱手:“徐某想说的是,我天一盟欲为老主公报仇,却并未真正想过要为祸百姓,要与中原武林为敌,即算是曾在少林武当谋划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却也只是想着能有益于复仇的大业,并无图霸武林的想法,只是因此而得罪了各位,也并非我天一盟本意——故此,今日各位掌门人到我云梦泽谷中来,纵是我天一盟有能力有手段能将各位都留下来,却也并不愿真的行此之举。”
“那今日……”朱文琅盯着徐东彬。
“其实自上次在成都与少主公说过此事之后,这些时日,徐某也在想这个问题。”徐东彬淡然道:“想我天一盟究竟何去何从……只不过到了今日,少主公终是帮着属下下定了决心。”
“什么决心?”
“今日,我天一盟的青龙弟子,已基本上损于五毒教的何教主之手,后来与少主公赌赛,几大护法皆已或损或伤,这个赌局,自然是我天一盟输了……也正好,我也想着,是该换一换活法,解散天一盟了……”徐东彬淡淡道。
原本朱文琅与各派掌门同意到泾江阁中与徐东彬等人密谈,便是想看一看徐东彬还有些什么后招和打算,也好继续商定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