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主公说得不错,天一盟为了向朱元璋复仇,确实做下了许多错事,不该祸害百姓……原本以为解散了天一盟,众兄弟们便真的要四散分别了,哪知还能有机会在这神木堡中,轰轰烈烈地战一场,有这一场,也不枉了我徐东彬和众兄弟们当年驱逐胡虏的志向,更是能和少主公一起,并肩打鞑子,将鞑子打得落花流水,更是痛快,就算到了地下,见了老主公,属下也能够有脸堂堂正正向老主公复命,并向老主公恭贺,能有少主公这么一位出色绝艳的后人!”
“……”朱文琅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主公,属下自知自己的身体,已是时日无多,你来之前,我已交代了二弟,令他发下毒誓,自我去后,他须得答应三件事:其一,永不得与少主公为难,其二,永不得祸害百姓,其三,如若鞑子再度南侵,朱元璋抵不过,则令他招集旧兄弟,奉少主公为主,再举义旗,起兵抗元!……咳咳!”徐东彬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徐先生快歇歇,快歇歇……再喝口水。”听到徐东彬的话,朱文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轻拍徐东彬的后背。
“……至于永磊兄弟,他原本就是江霹雳堂的人,就让他自己回去,好生照顾家里,若是有需要,再出来为我大汉江山征战……”徐东彬也不理,只是续道。
“还有那些玄武弟子,经神木堡这一役,只怕会引起朱元璋的忌惮,二弟,你须得将他们遣散,好生安置,别让朱元璋和那些什么锦衣卫盯上他们……他们都是当年大汉军中的老兄弟们的后人子弟,就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几天平安日子吧……”
“知道了,大哥,我会安顿好的。”赵福贵声音低沉道。
“少主公。”徐东彬望着朱文琅,抓着他的手,热切地看着他:“属下……要去了,少主公……多多保重……”
“徐先生……”朱文琅也心知无可挽回,只能低沉着应道。
徐东彬抓着朱文琅的手,无力地靠在床头,眼睛转向屋顶,似是要穿过屋顶,去看那广漠无垠的大地,嘴里却在轻轻哼唱:“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徐东彬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一直唱到“忧患实多”的结尾,终是无力,眼睛轻轻闭上,头微微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哥……”赵福贵的声音里透着呜咽。
朱文琅小心地扶着徐东彬的身体放平,将他的手轻轻放进被褥,交替搭在身前,又将被褥拉上来,盖到徐东彬清瘦的下巴处,还小心地将两边的被角揶好,后退几步,对着徐东彬的尸体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开,只留下赵福贵依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跟随了数十年的大哥,这位曾经老主公陈友谅手下的第一智囊,大汉军中的首席军师,“镇军之心”徐东彬。
+++++++++++
冬日的茫茫草原之上,大队蒙军快马前行,足有数千之众。
整个大军之中,除了一辆马车,所有人都是骑在马上,包括这支大军的统率,蒙古朝廷太尉纳哈出。
纳哈出带兵出征,从来都不坐什么马车,历来都是骑在马上与众将士一起并肩驰骋,这一方面为他打造了一副好筋骨,另一方面,也令他在蒙古军中,拥有崇高的声望。
这正是纳哈出所率的两千余亲卫,蒙古最精锐的怯薛军,他们是这在从蒙西一路向东,返回辽宁的路上。
原本纳哈出千里迢迢从辽宁赶过来,带了三千怯薛军,却在小小的神木堡下折损了将近一千,这令纳哈出心疼不已。
他并不是那种徒有妇人之仁的平庸之辈,在战场之上,成千上万的人头在眼前落地,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上一眨,冷血,冷静,是一名统率,一名名将必须具备的能力。
可若是牺牲了一千精锐的怯薛军,甚至两千,只要能够拿下神木堡,逼使朱元璋从蓟州调兵,破坏南明的北伐大计,那也是值得的。
可偏偏这么多的蒙古勇士的血流干,将性命丢在了城墙之下,也没能拿下小小的神木堡,这便令纳哈出郁闷不已,似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头,实在是难以咽下。
都是因为那个长得十分干瘦的姓徐的先生。
他在华筝墓一行中见过这位徐先生,一眼看过去,便知道那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老书生,却是有这么多的高手听命于他,受他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