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还能因为啥,犯事儿了被流放了呗。”摊主说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这昌化城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听口音是听不出本地外地的,但听你这么问,就知道你定是外乡而来。这话可不要再随便问别人,你问十个人,九个半都要答是因为祖上犯罪流徙而来,遇见脸酸的,怕不是要挨打。”
陆秀夫说了一句“是晚生冒犯了”,然后转头看向一旁正在读书的少年,开口问道:“你读的是什么书?”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书皮翻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口中答道:“胡明仲(胡寅)的《叙古千文》。”
陆秀夫点了点头,说道:“朱子(朱熹)评此书‘叙事立言、昭陈法戒,实有春秋经世之志。’少年人挑此书蒙学,着实好眼力。”
那少年却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用那个年纪特有的不恭语气说道:“这哪是我挑的?是我们贾军使贾大人挑的。除了这个,还有王应麟的《三字经》、汪洙的《神童诗》,书院里的先生每日教我们背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这时摊主已经端了两碗煮熟的混沌过来,一边放在桌上、说着“二位客官慢用”,一边责怪着少年:“快闭上你的嘴。贾大人设书院,白白教你读书识字,还供你早午两餐,菩萨一样的心肠,你怎的用如此语气说他?”
“我哪里有说贾大人?我说的是他们俩,连这等事都不知道。”少年辩解道,然后嘟着嘴将书合起来,塞到挂在一旁的布包里,拎着进了身后的小门房。
“这孩子。”摊主骂了一句,然后向二人堆着笑脸道:“半大孩子就是这样,二位客官不要生气。”
贾旭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和陆秀夫接过混沌吃了起来。许是真的坐了一天的船,饿得坏了,陆秀夫只是埋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吃着,也不再做声。
一碗二十多个混沌很快就吃完了。贾旭起身拿起二人的碗,将中间的汤水倒在一旁的大桶里,然后又提起摊案上的水壶,给二人碗里各倒了一杯花茶,放在陆秀夫面前说道:“尝尝。”
话音刚落,街道上走来一队穿着藏蓝色外套、戴着布质大檐帽的人,边走边喊:“注意了注意了,车要来了,车要来了。”路上本就稀少的行人纷纷避让到两边,显得更是空旷。
贾旭端起茶碗说道:“看来这茶要快些喝了。”说完一抬头,牛饮一般就将一碗茶干了。
陆秀夫正看着他不解,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咯嗒咯嗒”的马蹄声和金属摩擦的“铮铮”声,似有兵马卷地而来。陆秀夫眉头微蹙,盯着街口,却见一辆四马并行的马车,拉着串成一串的四节大车,呼啸而来,然后逐渐减速,最终停在路中央。车门打开,从四节车厢中下来足有百八十人。
戴着大檐帽的人继续喊着:“快走几步,下一班车马上就到了。”下车的人便加快了脚步,有的直接拐进了巷子里,有的进了周围的店铺,还有五六人则到了摊子前,喊着摊主给他上混沌。
路中的马车很快驶走,然后另一辆马车随后便到,又是几十人从车上下来,分向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