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下都顾不得埋汰儿媳了,眼里只瞧得见她的心肝儿,“今日怎么这样早?在房里用过点心没有?天还凉着呢,往后可不兴空着肚子吹冷风。”
世上母亲偏疼幼子,旁人不说,老夫人身上是印证了实足。
徐家这位幼子叫徐明德,年方十七,相比他兄长年纪轻轻搏得功名,徐明德可谓不务正业,读书上懒散得很,成天游手好闲,性情乖张,徐家上下都怵他,可架不住老夫人一心认定他是天上地下最有出息的好儿郎。
徐明德耐着性子,一一答了老夫人的话,坐下来气定神闲喝了碗茶,这才瞧见叶满园似的,漫不经心往她身上掠了眼,“嫂嫂这是怎么了?”
小儿子在,老夫人不便再给她脸色瞧,瞥她一眼说起来吧,又转向徐明德,“你嫂子给我请安来了,不妨事。”
说着便招呼人传膳,娘儿两个同桌对坐,一派和和美美的天伦之乐,谁也没理会叶满园,任她在一旁立着传杯换盏,仿佛一个毫不相干的侍婢。
用罢膳,老夫人又拉徐明德话家常,终是怕耽误爷们儿正经事,片刻后依依不舍打发他回去。
徐明德起身行礼,错身的当口,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冲叶满园温和地笑,“嫂嫂今日有空闲么?大哥近来差事忙,明德总不得与大哥照面,有两句话想请嫂嫂代为转达,不知方不方便?”
“她能有什么事?”小儿子的心思最要紧,老夫人摆手打发叶满园,“你去吧,正好问问二郎房里伺候的人,近来可缺银子缺物件,你是做嫂嫂的,合该多照应。”
从上房里出来,叶满园缀在徐明德身后,仰头望向湛蓝的天,无声地舒了口气。
“嫂嫂受委屈了。”
徐明德仿佛后脑勺长眼,倏忽回头,垂眸打量她。
叶满园错愕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云山雾罩,分明是散漫的,往里看,却有深蕴的晦暗奔涌。徐家两兄弟足差了六岁,气质迥异,所以乍看面容并不很相象。都是堂堂的样貌,徐明德比他大哥多了分不羁与张扬,举手投足间写满了无法无天。
叶满园慌了慌神,别过眼不看他,“叫小叔见笑了......小叔先前说有话转达你大哥?”
徐明德没应她,兀自转身走了,叶满园犹豫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若是不便,等你大哥回来,我差人知会小叔一声。小叔有什么话,到时候自可以亲自同你大哥说。”
闻言,徐明德步子一顿,复转过身。隔了段距离,他唇畔那点笑意愈发显得难以捉摸,“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明德不过白提一句,好叫母亲放人。”
叶满园不妨他这么说,愣神无言以对。该道声谢吧?可里头的窘迫,实在叫人无地自容,叔嫂间总要端着冠冕堂皇的礼数,有些情形入了眼也罢了,要放到台面上说,不合适。
好在徐明德没再夹缠,深深看她一眼,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