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泗还惦记着老夫人的嘴脸,犹不解气,“夫人,您总算看清了吧!老夫人那样的人,根本没将您放在眼中,往后您得多顾着自己,别再一味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我心中有数。”提起婆母,叶满园凄凉一笑,“你也知道,我娘亲生我时难产殁了,起先爹爹待我尚好,后来有了继母......唉,不提也罢。就因亲缘上有缺憾,嫁到别家门子里,有意无意便存了些指望,一味想着我真心待人,总有一日能叫人也真心待我,谁知......”
哽咽了瞬,语气却坚定下来,“你放心,眼下我看清了,有些人的心早就长坏了,要向他们讨恩情,不值当。往后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再欺到我头上,饶她是谁,我也不能再忍让。”
青泗大大出口了气,痛快说早该这样,“夫人好歹想明白了,这才能有顺心日子过。”
其实家宅里的龃龉还是小事,眼前的风浪,更叫人悬心。青泗劝阻道:“夫人不如明日再去镇国公府吧,夜深了,此事处处不着调,真叫人害怕。”
叶满园还是挂心夫君,“横竖先前就打算走一趟的,眼下在老夫人面前挑明了,反倒不用遮掩。”
“可是二公子他......奴婢瞧着,总不大靠谱。”
叶满园摇头,“先不理会那些。我并不指望他出什么力,可他到底是徐家人,我偕他一道拜访国公府,哪怕落入人眼,也不会叫人说有失体统。”
青泗留意着她的神色,“夫人似乎并不怕那位国公大人?晌午遇上,奴婢是受了好大的惊吓,那位国公大人虽为咱们解了围,可瞧着也很不好说话,十分凶悍的模样。”
青泗今日回府后就同人打听了,这会儿早将镇国公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您可知道,国公大人出身裴家,从前也是上京城煊赫的大族,先帝有位封了贵妃的裴氏女——就是而今圣上的生母——便是裴大人的亲姐姐。奈何旧年佞臣当道,十几岁上裴氏被抄了家,裴大人这才流徙宣府。”
“正经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哥儿,几个能吃得了边地的苦?可裴大人不仅忍过来了,军营里摸爬滚打了没几年,还一步步熬到帅位上。恰逢‘裕和之乱’,裴大人领宣府兵奇袭回京,一举解了上京之围,然后从行宫上迎回先帝留下的唯一稚子,立下不世之功,赫赫扬扬一路到今天。”
“说句犯忌讳的话,皇上算是叫裴大人抱上那金龙座的,眼下也才十二三的年纪,自然事事都仰仗裴大人这位硕果仅存的血亲长辈,裴大人在上京,说句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受过磨难的人,发迹后手段往往更狠辣,朝野上下都无人敢与其争锋......夫人,您却不怕他么?”
不怕么?叶满园叫青泗问得怔住。仔细想想,自己对那镇国公裴大人,心中有许多情绪掺杂,唯独是没有惧怕的。
她一向不算有胆色的女孩子,这下遇到镇国公这位人人发怵的狠角色,她却格外勇敢起来,原因么......
只能是那个叫人面红耳赤的梦。
叶满园心头骤跳,佯装不懂青泗的话,随手抿了抿头发,转身就往外走。到府门上,见徐明德已然牵马立在车驾边,整装待发。她朝他点头示意,登车吩咐往镇国公府去。
镇国公府便是原先的裴家大宅。世代显耀的门庭,纵然当年府邸被充没后衰颓下来,可没几年,打落尘埃的子弟又卷土重来,如今更见巍峨肃穆。
镇国公回上京后,领职兵部尚书,宣大总督的官衔也没解,赫然成了天下兵马总指挥使般的人物。所以裴府的守卫很森严,皆是披甲戴胄的亲兵,远远便瞧见巡逻的队伍举着火把,沿着高墙移动,磊磊步点踩中黑沉的夜,格外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