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抬头的动作,大量的白色灰尘就从他头上落下。现在他身上一层灰,跟下雪的时候在雪地里趴了两小时似的。
波波夫吐了口唾沫,擦掉表上面的灰看了眼:“他妈的,轰了我们两个小时!”
王忠大惊:我居然保持静态支撑两个小时?
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的肌肉开始抽痛,于是他直接趴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迪米特里爬起来,把炮队镜架回到窗边,然后看着外面说:“田野……已经完全被炸成了另一个颜色。这块地还能长庄稼吗?地里面全是铁了!”
波波夫也爬起来:“放心吧,大地的伤痕会自我愈合,就跟人一样。”
叶戈罗夫则把地上的电话机拿起来,抓起听筒:“接彼得修士!接彼得修士!什么?电话线被炸断了?快抢修啊!”
放下听筒,叶戈罗夫看向王忠:“敌人应该要进攻了,得找彼得修士确认一下规模。”
王忠心想修士的耳朵都快赶上雷达了,除了不能精确定位和测距,这侦查效果这一块是真没说的。
他也顶着双肩的酸痛爬起来,来到窗边,切成俯瞰视角观察远处。
然后他就发现,根本用不着彼得修士。
敌人的装甲部队,在旷野上展开了倒v字队形,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市开来,每一辆坦克后面都跟了一大堆步兵。
普洛森人甚至没有布设烟雾!
这样一来敌人的优势直射火力可以充分发挥!
敌人知道这边没有多少神箭了?
王忠:“快,通知炮兵a阵地,阻断射击!”
叶戈罗夫:“我去打信号弹。”
这是叶戈罗夫强烈要求下准备的备用联络方案,专门应对电话线被打断的情况。
不过这种通讯,不能仔细指定炮击的坐标,b4会按照之前定好的数据轰击固定的区域。
那就是现在敌人正要通过的区域。
叶戈罗夫去打信号弹的同时,王忠查看各战位。
叶戈罗夫跟王忠仔细的说过自己的防御构想:充分活用在上佩尼耶总结出的经验,把敌人放进崎岖地形里打,用自动火力和手榴弹消灭坦克的伴随步兵,再靠近扔燃烧弹。
当然,在进入接近战之前,还是需要充分利用外围工事削弱敌人。
近卫31团现在仅有的三门反坦克炮中,76炮被布置在外围工事最坚固隐蔽最好的炮位上,旁边有一个排的步兵掩护。
这个排还有缴获的烟雾弹,可以掩护炮兵们撤退到下一个炮位。
为了方便76炮机动,叶戈罗夫在旁边的房子里准备了骡子,并且让专人照看,一旦需要转移可以让骡子来拖大炮。
至于45毫米炮,则可以由步兵拖着跑。叶戈罗夫提前清理出了撤退的道路。
不过45毫米炮对敌人坦克的正面穿透效果不好,所以叶戈罗夫本来的意思是让它们分摊一下注意力,掩护76炮。
说白了,45炮就是用来给76炮挡枪的,分配给45炮的炮手们就是76炮的炮灰。
知道这点的王忠看着紧张的操作45炮的年轻脸庞,默默的把他们的名字都重温了一遍。
这就是现阶段他作为旅指挥员唯一能做的:
命令士兵们去死,然后记住他们的名字。
忽然,王忠注意到一个名字:阿列克谢·巴尔菲昂诺维奇。
是那个和战场偷闲约会的家伙,他居然负责操作45毫米炮!看起来还是炮长!
明明45毫米炮只是一种开始过时的武器,却被分配了十个人来操作。
炮长、装填手、瞄准手、炮闩手、弹药手,还有五名负责管理骡马的马夫,这些人同时也是预备人员,操作员死了就随时顶上。
不过,配属给这个炮组的骡马已经被炸死了。
弹药车倒是还完好无损,弹药手正蹲在旁边抱着一枚穿甲弹。
王忠仔细的看着每一张脸。
年轻人们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显然刚刚的炮击,以及周围死掉的骡马并没有吓倒他们。
骡马的血沾湿了他们闪亮无尘的靴子。
这时候,信号弹升空了。
只有一发信号弹,这是a炮兵阵地开始向预定区域开火的意思。
炮声立刻从城市传来,重炮掠过头顶时的呼啸声让王忠后脑勺一阵发酸。
他立刻把视野转向敌人,便看见炮弹落在敌人队列正前方。
这一轮所有四发炮弹全打在了敌人队列前方,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毕竟是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坐标打的炮。
要是电话线没断,可就有敌人好受了!
在王忠的位置已经可以听见敌人坦克变速箱发出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