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奇靠在斯捷潘对面的战壕壁上,笑着拿出卷烟:“我也很意外,毕竟参军之前,我只是个管发火腿的本堂神甫。昨天晚上我还做噩梦呢,梦见今天阵地上就剩下我一个主官了,然后战士们全跑了,我跟在他们背后不断的挥舞着手枪,喊‘回来,快回来’。”
斯捷潘哈哈大笑,旁边听到伊里奇话的士兵们也都笑了。
笑完,斯捷潘说:“现在就好了,这些新兵,已经是男子汉了,根据我的经验,第一波没跑的人,后面都不会跑了。”
旁边一直在听的二等兵喜出望外:“真的吗?所以待会敌人再上来,我不会尿裤子了?”
斯捷潘:“别笑,你以为这是好事吗?不,这是坏事,意味着你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就算你能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伱也不再是人类了。”
二等兵瞪大眼睛:“什么意思?我三头六臂了?”
斯捷潘:“你问神甫,他懂,我是大老粗,不懂。我就是觉得……反正之前探亲假回家的时候,感觉我家那个连狗都不喜欢叫的小村庄,让我处处都不自在。
“干净的床铺、婆娘的笑容,还有儿子的哭闹,全都让我不自在。我甚至失眠了,是叫失眠吗?那个单词?”
“得了吧!”二等兵笑出声,“你还能失眠?在闷罐车里就你睡得最香,那鼾声大得,我们都被吵得睡不着!”
斯捷潘:“真的!我是回到前线,坐上闷罐车,才又能睡熟了。闷罐车那哐当哐当的声音,就像妈妈的摇篮曲,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妈妈的摇篮曲!我这个比喻不错吧,神甫?”
伊里奇笑道:“这种叫做战争综合征,和炮弹休克一样,有专门的医生研究这个呢。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反正就是心理创伤之类的。
“这是个从昂萨语音译过来的词,之前我们安特语里面没有!总之就是,打仗的人会有阴影,做噩梦什么的,在安全的环境下反而心神不宁。”
斯捷潘:“看吧,还是神甫厉害。我都不懂这些词。总之,你们现在也是这种什么创伤症的患者啦,等战争结束之后,会和我一样整天失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