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这样站在屋顶漫天的大雪中,整个人怔住了一会儿。
直到下方院子里,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陆续从屋里跑出来,站在积雪中,着急恼火地一起仰头喊他。
叶渝州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赔笑认错下了屋顶。
“六年了。”
固城不是长安,这里没有鉴天阁和灵台郎,不会有人特意惦记,去记录一场雪。
但是他记得。
六年前,差不多时节,固城也下过这样一场大雪。而且也是夜雪。
一个名叫郑老篾的中年汉子,在那个雪夜子时,固城北去四十多里外的一片荒原里,捡到了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看着大约九或十岁的样子,另一个丫头,才只五六岁。
…………
郑老篾本身是一名极其普通的固城百姓。
日常除了耕种家里的几亩薄田外,最为重要的一项生计,就是帮小城过往的客商装卸货物,照看马匹,打杂出力。
然后,偶尔为了能多挣一些钱,或者家里生计遇着难处了,也会豁出胆气去接几次危险的引导商队过荒原的活。
那天夜里,他就是因为引导一队南方来的客商过荒原,折返回来晚了,才遇上了那两个孩子。
乍见时,俩孩子衣衫染血,浑身冻僵倒在雪地里,郑老篾上前触了触,没动静,还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就在他扬了一把雪在空中,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男童用一只冻得乌青的手,从后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裤脚……
于是,那天之后,这个妻子早逝的鳏夫,家里有了三个孩子。
一个亲生的女儿,时年十三岁的郑云娘。一个男孩,有一天家里吃鱼粥,郑老篾决定就叫他鱼粥。再顺便把一旁正开心玩着竹蜻蜓的小丫头,起名叫做蜻蜓。
蜻蜓机灵可人。
但是男孩鱼粥,从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就痴呆不语,眼神如木,傻了足足一年之久,只偶尔在睡梦中挣扎呓语,含糊出声,才证明他不是个哑巴。
这期间,街面上有不少人都曾劝过郑老篾,让他趁早丢掉这个累赘。毕竟他们在固城的生活,本就已经艰难,不易。
只是郑老篾执拗不听。
“丢你娘丢,那可是咱一场父子缘分嘞。”他每次都这样回答。
因为家里多出来的这两张嘴,郑老篾这一年多进了三次荒原,所幸最后都平安回来了。
一年后,约莫是初春时节,固城突然来了一个说书的老头,住到距离老郑家不足二里地的山脚另一侧。
他家里有十大箱书,来时用了两架牛车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