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搀扶着蓝芯走了过来,大天二也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夏宇龙身边。
蓝芯擦拭了嘴角的血液,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化蛇,道:“你是这般的难缠,今天我非把你烤熟吃了不可,免得留你再祸害人间。”说着,便要使出冥阳纯火。
夏宇龙阻止道:“芯儿,它已经死了,还是给它留个全尸吧,呵呵,而且它身上很臭,我们也无法下得去这个口啊。”
蓝芯收回冥火,摇着头,“唉”了一声,说道:“哥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这样今后对我们行走江湖可不利哦,你道是我真想吃它的肉么,看着它我就觉得恶心,这东西精鬼得很,怕它是装死的呢……”说着,她把冥火收了回来。
夏宇龙走上前去,试探了化蛇的鼻息,已发现没有半点生气,又见到化蛇口中满是紫蓝色的血液,轻叹一声,说道:“它已经没有气息了,若是它不这么咄咄逼人,我们哪会如此对它,也算是它尝到了恶果,在灵山上,爷爷时常与我说,万物皆有劫数,不可随意杀生,既然它已尝到了恶果,我们也点到为止吧。”
化蛇之死,夏宇龙心里颇有罪孽感,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且还是山海经中有记载的神兽,但爷爷也告诫过他,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满口的仁义道德,这便是世界上最蠢最笨的人,想到这里,他心里坦然了许多。
圆月已经跳出了山头,挂在天空中就像一块洁白的碧玉,让人赏心悦目,但山间的寒气阵阵袭来,如同刀割一般。
蓝芯和张仙被冻得嘴唇发紫,张仙已咬破了上嘴唇,血液凝固结成了冰块。
夏宇龙搀扶着两个妹子,领着大天二朝湖对岸的密林走去,他想抄近路,直接穿过冰面,才刚来到湖岸边,却听见化蛇嘶叫两声,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待夏宇龙他们转过身来时,化蛇的利爪已抓至胸前,夏宇龙以极快的速度,将两个妹子拦在身后,同时连退几步。
“嗤嗤”两声,他胸口上的衣服已被化蛇的利爪撕扯得粉碎。
突然,深空中传来一声蛟龙的吼叫,整个大地微微震颤,悬崖上的积雪又纷纷崩落,一条燃烧着的巨龙缠绕着清冷的圆月时隐时现。
夏宇龙胸口上的蛟龙微微蠕动了一下身子,便睁开双眼怒瞪着化蛇,他还未来得及抽出腰间铁锹,化蛇便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夏宇龙跟前。
它对着夏宇龙磕了几个响头,便展开双翅,朝着清亮的圆月飞去了,它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了圆月之中。
夏宇龙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舒缓了一口长气,说道:“这厮真是能打啊,我这铁锹怕是要把它的脑浆敲碎了它都还不死,还好有龙大哥出手相助……”
他看着胸口上的蛟龙,嘿嘿一笑,说道:“多谢你了,龙大哥,今后你想在我身上呆多久久呆多久吧!”
蓝芯看着夏宇龙,破涕为笑,说道:“哥哥,你可真逗,这龙不是你是谁啊,我就说嘛,你是龙族,自有天神相助,这些怪物哪能这么容易靠近你啊。”说着,她擦拭了流下来的热泪,心里好不欢喜。
夏宇龙在雪地上躺了下来,好不惬意地望着圆月,自嘲道:“我是哪门子的龙族嘛,我本出生卑微,身后又有西风劲敌,说不定哪时上天知道了我是西风弃子,收回了所有的施舍了呢,到时候上天不拿我去问罪就好了,我也想通了,这龙大哥呆在我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呵呵,它什么时候呆腻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也不会赶他走,当初我还真有些看不惯它呢,总是怪它像个癞皮狗一样,想找我做它的替身……”
话说间,张仙“砰”的一声倒在了雪地上,蓝芯将她扶了起来,夏宇龙抚摸着她的额头,说道:“烫,身体还在发烫呢!”
张仙眉头紧皱,握着夏宇龙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哥哥、芯儿,寒气怕是已经浸入至我的骨髓和心脏了,我恐怕是活不成了,你们快走吧,带着我会连累你们的。”
夏宇龙急道:“仙儿,别胡说,谁说你要活不成了,背我也要把你背出这大山。”
蓝芯也道:“姐姐,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去寻些木柴来生火为你取暖,这纯火能够让你撑上一些时日。”说着便要向张仙体内输入了一股冥阳纯火。
张仙淡淡一笑,拉住了蓝芯的手,说道:“芯儿,留着纯火在关键时候用吧,我的身体我自个儿知道,只要能找些姜和酒,我自会有办法,可是这荒郊野岭的,到哪里去寻这些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蓝芯不顾张仙的阻拦,向她的体内输入了一小股纯火。
张仙缓了一口气,看着蓝芯又道:“好妹妹,你这是何苦呢,你可别把冥阳纯火全都用在我身上了。”
蓝芯抽泣道:“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张仙捏着蓝芯的手,望着冷清的圆月,眼中噙满了泪水,转头看着夏宇龙,笑道:“哥哥,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悬崖下边吧,这悬崖上有一种花叫众星捧月,只会盛开在向着圆月的崖壁上,花蕊圆圆的像月亮,四周星星点点像夜空中的星星,它们只有在圆月之夜才放肆地盛开,只可惜这崖壁上结冰了,看不到它们了,从小到大我只会舞刀弄枪,死了就让我永世陪伴着它们吧,这样我也不会孤单寂寞,我本是轻柔少女,却成了假小子的模样……”说着便闭上了双眼,缓缓地倒在了蓝芯的怀中。
蓝芯被吓坏了,热泪不停地往眼角边冒出。
夏宇龙也急坏了,他背起张仙穿过湖面,向对岸的丛林中飞快地奔去。
突然,大天二在身后“呜呜”地叫了起来,叫声很是急促,似乎发现了什么。
蓝芯循声望去,只见圆月之下有丝丝缕缕的青烟相互交织缠绕,她指着青烟处,嚷道:“哥……哥,你看,烟……烟,那是烟火吗?”
沿着蓝芯的指向看去,夏宇龙心下大喜,说道:“芯儿,你仙姐有救了,那山中定有人家,快,我们往那边去。”
夏宇龙背着张仙,挽着蓝芯,跟随大天二折返而回,他们沿着湖岸朝东北边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便走进了一片森林。
有一条羊肠小道延伸至密林深入,小道上杂草丛生,积雪把枯草都压塌了,偶尔还裸露出一些细碎的铺路石,不难看出,这条小道是人为所致。
他们沿着小道徐徐而上,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人间的烟火。
再行得两柱香的功夫,前方有一个狭窄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中隐隐闪着光亮,那青烟也是从这洞口中溢出。五谷杂粮的味道随着青烟不时地飘出,他们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唾液。
“喂,里边有人吗?”夏宇龙朝着洞内呼喊起来。
过得良久,洞内并无人前来应答,夏宇龙又提高了音量喊了几声。
只听得“蹭蹭”的脚步声近了,探出头来的是一个提着灯笼年龄大约有七八岁的嫩头小伙儿。
小伙儿扒开了洞口的积雪,从洞口中侧身挤出,将灯笼照上前来,他脸色一变,颤声道:“你……你们几个黑鬼,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也很动人。
蓝芯“啊”了一声,逗着小孩道:“什么,你说什么,我们是黑鬼,怎么说我也比你白吧,你个小毛孩……”
“你们自己照照看!”小孩打断了蓝芯的话,把小灯笼递上前来,“是我黑还是你们黑?”
蓝芯见到小孩憨厚可爱,很是喜欢,便接过灯笼,笑道:“不用你提醒,我们也知道我们的脸比你的黑了,但可别乱叫我们黑鬼哦,我们几天没洗漱了呢,借个地儿让我们洗漱洗漱呗。”
夏宇龙也道:“孩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这个大姐姐生病了呢。”
“这……这……”
小孩看着站在夏宇龙身旁的大天二,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夏宇龙看出了小孩的心思,笑道:“别怕,它不会乱咬人的,它很听话的。”
蓝芯对着大天二喊道:“老二,快趴下。”
大天二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孩,乖乖地趴了下来。
小孩乐了,拍手叫好,说道:“家里只有我和奶奶两人,奶奶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你们想来我家可以,但如果你们想害我奶奶的话,我就去叫湖里的大虫来咬你们。”
夏宇龙点着头,连声称“是”。
蓝芯抿嘴一笑,心道:“那湖里的大虫早就被哥哥给吓跑了,我们又哪是什么坏人嘛,小屁孩多想了。”
小孩神秘地道:“你们都是大人了,钻不进这缝隙,我带你们走大路。”说着,便领着夏宇龙他们沿路向山上而行。
一路上小孩很健谈,夏宇龙他们问什么,小孩就毫不避讳地回答什么,他的天真烂漫勾起了夏宇龙对童年的美好回忆。
但小孩连自己是哪里人都说不上来,在他的印象中,他从小就和奶奶生活在这山坳里了,从来没有走出这大山,其它的更是一概不知,他还不时地插话,问大山之外的事情……
夏宇龙他们还能从小孩这里知道什么呢?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姓名,叫牛犊子。
蓝芯差点笑出声来,她“啊”了一声,问道:“名字为什么这么奇怪,是谁帮你起的,是你奶奶吗?”
小孩一本正经地回道:“山坳里只有我和奶奶,不是她起的还有谁,奶奶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名随其人,命随其主,自然要起得下贱些。”
夏宇龙沉吟片刻,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在灵山上,爷爷和我闲聊时也说过此类的话,他说给人起名字要结合他的生辰八字和身份地位来起,地位卑微的,名字要起得下贱一些,要带有狗啊、蛋啊、丫啊之类的,若是地位尊贵的,名字中要带有浩啊、轩啊、鸿啊什么的,就像皇城中的贵族动不动就带王啊、爷啊什么的。”
蓝芯抿嘴笑道:“起名字还有这等考究?”
夏宇龙回道:“爷爷说人分三六九等,名字自然也要有尊卑之分,他说他还是青头小伙儿那会儿名字叫夏长工,因他为别人家打长工而得名,也不知后来为何他又改名夏长方,小时候我与大天二它们同喝刀疤的乳水,呵呵,爷爷还帮我起了个另外的名字叫狼崽子呢!”
蓝芯“哦”了一声,说道:“爷爷看起来老实本分,想不到对起名字还听考究的,我记得小时候父皇和母后为了给即将登基的大哥起名字,争执了好久都僵持不下,最后请来了天星师,他冥思苦想了两天才把名字定下来,说大哥性格较为懦弱,但仁慈有佳,名字中一定要带一个霸字,那时候我懵懵懂懂地不懂事,认为干嘛大费周章要在起名字上下功夫,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夏宇龙又道:“爷爷还说汉高祖刘邦起事芒砀山之前的名字叫刘季,父母实在为他起不出好的名字,是按家中的排名来起的,伯仲叔季,他排名最小就叫刘季,用我们这一带的话来说就叫老幺,也叫刘幺,后来他率领他的难兄难弟推翻暴秦过程中,身份也发生的变化,在楚汉战争中,众人都拥立他为皇,为了安邦定国,于是他改名刘邦。”
蓝芯乐道:“哇,哥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夏宇龙笑道:“这也都是爷爷告诉我的,平时也不见他爱看书,也不知道他去哪里知道这些。”
过得片刻,蓝芯又抿嘴笑道:“那……哥哥的名字岂不很贴切你的身份了么,宇宙中的龙?”
夏宇龙淡淡一笑,说道:“唉,我认为吧,起名字没那么多考究的,只要是听起来顺耳就行了,管他身份不身份呢,其实爷爷叫我狼崽子也听好的,我倒反很喜欢这个名字,呵呵,那时候我也给爷爷起了个名字叫狼公公,哈哈……”
夏宇龙说着说着便乐了,不知为何,他与牛犊子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同为隐藏在大山中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没有了爹爹妈妈,同为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不管何种原因,他都要比牛犊子幸运些,牛犊子可是从来没有走出这大山半步啊,他的身世另夏宇龙更为着迷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向上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眼看着就要行至山巅之上了,牛犊子却向东折行,进入到了一片密林,再行得半吨饭的功夫,便踏上了一壁悬崖,悬崖之下深不见底,圆月就挂在半空,伸出手来似乎就可将它揽入怀中,放眼望去,群山低矮,一片凄茫。
他们在宽如扁担的崖道上行得胆战心惊,还好崖壁上枯藤缠绕,他们借着枯藤,身子紧紧地贴着崖壁,一步步地向上蠕动着身子……
夏宇龙背着张仙行走得极为缓慢,他俩加在一起,身体过于沉重,脚下不时有碎石脱落,滚进了深渊之中,夏宇龙若是稍有不慎,他与张仙定是有去无回的了。
蓝芯走在前边,她屏住呼吸,不时地叮嘱夏宇龙要小心些。
大天二动作极为敏捷,它在崖道上健步如飞,几个喘气的功夫,已窜到牛犊子前边去了,它跳下崖道,来到一宽敞处,对着头上的圆月“呜呜”地嚎叫了起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它口中吐出了团团雾气。
牛犊子低声嚷道:“你别叫了,你别叫了,我奶奶已经睡下了,若是把她吵醒了,她会赶你们出去的。”
听了牛犊子的话,大天二“嗯嗯”了两声,自知已做错了事情,便趴在地上乖乖地等着夏宇龙他们。